烟雾缭绕之中，御书房重回寂静，容卿微闭双眼，任由鹊儿用冰轻敷着脸庞，卷翘的睫毛在触碰到红肿之处疼的微微颤抖。
“容和……是朕的错…朕没能保护好你。”权陵烨低头，站在容卿面前，双手无处安放。
“皇上说笑了，是哀家愿意体恤下人，这一巴掌本就是哀家该的。”容卿睁开双眼，并不正面瞧权陵烨，扶着鹊儿起身回宸熹宫去。
那宫中院落里大缸中的睡莲已经尽数凋谢，正被下人搬出门外，容卿坐在院子里，瞧着突然空荡荡的四周，心下竟觉得有一丝释怀。
“娘娘，已经查清楚了，前前后后罚了七八个妃子，宁妃安妃也尽数在内。”鹊儿一边替容卿捏肩，一边低声说道，“真是解气，不过话又说来直至如今，东宫那位还没说句话……”
“她倒聪明。”现如今这是最得罪人的事了，宫中妃子大多牵连着前朝官员，皇后此时插足进来顶多能在权陵烨面前得上几分好处，却难免在前朝失了信任。
不过一言不发，也确实有不妥之处，容卿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去御书房。”
鹊儿心中疑惑，晌午刚从御书房回来，怎么这一会子又要过去？虽疑惑还是手持披风，替容卿系上，连忙招待轿撵，初冬的天色夹杂着一丝冰凉，唯恐受了风寒。
果真如同容卿所想，下了轿子就见那御书房门外已经聚满了觐见之人，一个个唉声叹气面色焦急，容卿一眼便识出那表示受罚妃嫔的父辈。
容卿轻咳一声，连忙跪倒一片，“太后娘娘安康。”
“都起来吧。”容卿知道他们此次来意，在求情之上，便轻轻扣了扣御书房的大门，却并未听见动静。
“太后娘娘，皇上说他谁也不见呢……”杨总管低着头，一副焦急无奈模样。
“无妨。”容卿扯了扯嘴角，她清楚权陵烨此举为了躲避，可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于是冲门内喊道，“皇上，哀家与众爱卿有事求见。”
“进来吧。”权陵烨的声音中夹杂着一阵长长的叹息。
虽进了御书房的大门，却一个个赐坐之后，皆面色难堪，权陵烨双手扶着檀木龙椅，手指关节向内凹陷，紧皱眉头，“各位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虽心知肚明，权陵烨却决定装傻。
“这……”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先行开口，被容卿看在眼中，竟为他们着急起来。
“唉……”容卿押了一口茶，将被子放回桌上，掏出手绢擦了擦唇角，“哀家就替你们说了吧。”
她起身站在权陵烨面前，在众大臣的诧异与权陵烨的疑惑下轻轻开口，“哀家明白大家皆是为了爱女而来，苦守清冷佛寺三年着实浪费大好年华，因此而求情，哀家所说对否？”
“这…确实是啊……”
“那寺中条件艰苦……”
一阵附和声，夹杂着各种叹息声向权陵烨袭去，他看着似乎在为众人讨要说法的容卿，不解中带着几分尴尬。
“好了，众爱卿今日能因为此事来御书房，也就证明了皇上今日所做之事完全是正确的。”容卿用一个眼神安抚住权陵烨的慌乱，她伸手把面上轻纱揭开。
娇俏的脸庞之上一片红肿，让本来吵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哀家这张脸便是出自宫中奴才之手，至于是谁指示的，哀家不清楚，也不愿意皇上再仔细调查。”容卿环视了一遍四周，“只让皇上把所有喜欢用私刑泄愤之人都小惩大诫一番。”
众人都心虚起来，纷纷猜测是否为自己在家中娇养惯了的爱女所为，便收起了进门时的正义凛然，不敢出声。
“众爱卿今日为爱女来讨要说法，便证明皇上的做法是对的，不然真查的仔细，挑衅皇家威严的下场，哀家真不知道他会为自己女儿哭的多伤心。”容卿将面上轻纱重新系上，斜眼瞥见权陵烨感激的眼神。
“太后娘娘与皇上圣明，臣们退下了。”良久的窃窃私语之后，容卿凭借着几句话让所有人都退了回去。
那本来不知所措的权陵烨也松了一口气，如今对前朝后宫都有了一个交代。
天空之中的鸟雀盘旋几圈随即落在枝头，互相用噅梳理着羽毛，一阵笑声从梧桐树下传来，将它们重新赶回天空。
“皇叔，你说这太后手段高不高？那些个大臣气的胡子发白都不敢反驳一句。”权御遥捏着手中棋子嬉笑着说道。
听了来龙去脉的顾狂歌着实佩服容卿的手段，却也有几分疑惑，“不知她如此费尽心机是为何？”宫中人多自然杂乱，即使整顿的明面上规矩无比，也难免私下再次幺蛾子。
“皇叔还不知道，宫中已经传遍了太后多半是为了私情。”权御遥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将指间黑子放在棋盘之上，凑近顾狂歌，“皇上与太后还有段上不到台面的往事。”
权御遥将年少时二人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一事尽数说给了顾狂歌，又将那先皇拆散有情人之情节渲染的惊天泣地，“如今后宫妃子千万，太后怎能不生气？”
往日只叹二人年纪相仿竟差了足足一个辈分，竟未想到太后竟真与皇上有些故事。
“是么……”不知为何顾狂歌面前浮现出容卿的影子，许是二人长相有几分相似，顾狂歌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酸涩感。
“皇叔不知，太后嫁给先皇那日，皇上醉酒三日未曾醒来。”权御遥摇着头一副可惜模样，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日容卿身着大红嫁衣的惊美绝艳。
“嗯。”顾狂歌从嗓子口发出一阵沉闷的附和，捏着白子迟迟不肯落下，心中胡思乱想之间竟被自己逗笑。
他在担心什么？明知一切毫无关联，竟也不舍得与她相像之人和别的男子有故事吗？
鸟雀重新落在梧桐树上，一片羽毛在北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的落在顾狂歌面前的棋盘之上，落在他正无处安放的棋子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