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神棍你别走 > 第三百一章 无解
    娘亲院落中留有几株四季竹,竹子随着寒风轻轻摇摆,阳光照射在竹竿上,依稀能见着结冻的冰雪顺着杆子往下滑落的晶莹。

    阳光穿透门廊,照进屋内,折射着一道隐约的微光闪烁在房梁上,我记得那里曾经坐着一个女子的魄,如今回来了,竟都不见了踪影。

    夜筠微微皱着眉,悉心地替我解着银针上的毒,娘亲则面露淡浅的笑容看着我微笑,她背朝着阳光,在静悄悄的光线里那温柔的微笑,好似蒙上了一层飘渺的光晕,再眼前慢慢地晕染开来,她看上去分外迷人。

    身旁的丫鬟小声在娘亲耳朵身边说着什么,言谈间她一只手自然地将吹散在耳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那样的她淡雅从容,我何时发现她如此美过。

    恍惚间听见她笑着对我说“今年还是我来替你吧”

    娘亲说的是祭祖的事,每年家人都要摆上贡品祭祖磕头,若是有人不在家,便需要亲人代劳,若不是影子里看到她手微微地颤抖,兴许我真的以为,她内心真的是那么强大过,便对夜筠使了个眼色,夜筠停下了手,对我点点头。

    这毒既然有幕离的药即便是解不了定也能控制得住,今年我既然回来了,怎么还能让娘亲代我跪,于是三两步上前追上了她。

    祠堂在娘亲后院,是我五岁之后娘亲要求爹爹把祠堂搬过来说是静静心。还能给祖先上上香时常打理,可我知道,那是娘亲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抚上她柔软的外袍。在她耳边轻笑道“娘亲,今日就让我自己来吧,我也这么多年不在家了,难得回来还让娘亲替我,我这就是不孝了,还怎么有脸面对祖先”

    娘亲微微一笑,拍拍我的手温声道“好”她只是眼底扫过我手臂。并未多言,娘亲向来不多强求我。关心只留在了笑颜中。

    犹记得夏天的祠堂里也都是阴冷的,我时常都会打寒掺,绕过屏风,沉香飘渺消散在空中。叫人不觉安详冷静了下来,寒风穿堂而过,我才觉,原来并不是祠堂阴冷,而是年少记忆里的夏天太过炎热。

    净了手,领了香,轻轻放在青铜炉中,伏地三叩首,其实此刻我心中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做着祭拜该做的事。

    片刻之后,娘亲笑着望向前面的牌位,淡淡道“列祖列宗。瑶儿平安回来了,多谢你们保佑”

    我侧头看向她的面庞,长袍落地,立静无声,眼中净是安详地虔诚,她兴许并不是对着祖先说的。兴许又是对着祖先说的。

    在不满又无奈的时候,便会将希望寄托于这些冷冰冰的刻着子的木块上面。但我却又觉得这对她而言既是一件让她可以有个寄托,不烦不燥平心静气其实也未尝不可,总好过于成天在外姿招展,内心却越发空虚,好的多。

    想到此,便不自觉在内心也对这些祖宗的牌位道了声谢。

    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行色匆匆的宁管家,便叫住了“宁伯,七姨娘怎么样了?”

    宁管家恭敬对我行礼,面上愁容依旧没减“叫了郎中来看,说是没病没毒,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我转头看了眼萧玄,他提着剑对我点了点头,异域之术,萧玄肯定是颇有研究,这事郎中肯定是没头绪,这大过年的眼下只能看让萧玄看看,虽说我对七姨娘也没什么感情,但也从未对我有过坏心,此番若是能救,自然是救了为好,否则白添一缕冤魂。

    转身又交代宁管家“宁伯,萧玄会些医术,让他去瞧瞧,稍后再来汇报给娘亲”

    至于萧玄会对宁管家说些什么,他自然是知晓的,这事不能闹大,我怕娘亲担心,肯定是不能如实相告,至于怎么圆谎,那便是萧玄的事了。

    回到院子里,夜筠又在我手臂上忙活了一阵,我才注意到,她虽一直没吱声却好像一直在皱眉头,便柔声道“夜筠,我还没毒发呢,你怎么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这都年关了,就不能开开心心过年么”

    夜筠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手臂,手上微微顿了顿,淡淡道“自小就不知道年关要开心,看是看过,在我看来,小姐的命比较重要”

    我知晓她是无心说的话,我这手臂上的毒肯定不是一般的毒,才以至于她对我说话的时候心思多半还是放在手上的,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若不是这样我也不能轻易知晓她的心思,现在想来我还有爹爹和娘亲,他们好似自小应该是最怕过节的,因为只有这个时候身边的热闹与欢声笑语才越是衬得他们孤单影只。

    握上她的手,我能感受到自己眼中的隐动,对我来说夜筠就如婧儿那样重要,微微弯起嘴角,浅笑道“我让娘亲为你和萧玄备了新衣,今年我陪你”

    夜筠微微一愣,随后不自然地瞥开眼,低着头,低声道“我身上衣裳挺好的,还劳烦小姐,这年我过得也过不得,小姐还是陪夫人重要”

    我们相处不久,但如果她想让人了解她,那其实她很简单,在多言语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伪装的外壳,其实她很需要人陪,快速地压着她已经微微颤抖的手“我们一起过”

    夜筠颤抖着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眼中已经有了些朦胧和闪烁,只是她习惯让自己不轻易表露出来,咬着唇倔强地要让自己平静。

    我便只能装着这些话并不是刻意为她说的,轻笑道“往年在家的时候都是婧儿陪我们一起的,今年婧儿不在,你们陪我们不行吗?”

    夜筠急忙道“行,自然行”随后似乎又对自己的迫切有些懊恼,弱弱地添了句“小姐说的什么都行”

    我佯装无奈地对她笑了笑,这样就够了,我们不必轰轰烈烈才敢说对彼此的感情是真的,但肯定不输给那些轰轰烈烈生死相搏过的人。

    手臂上那一块暗紫色的伤口似乎没怎么消散,而夜筠的眉头也始终没有因她的感动而稍稍平复,便幽幽问道“夜筠,我这毒是不是很难解”

    夜筠紧锁着眉,抬眼看着我,眼底净是忧色“不是”

    我本是看着她的目光,心底倒是有些忐忑不安,好在她说了不是。

    但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是让我一下真的跌入谷底,她哑声道“这毒我解不了,兴许幕离也没办法”

    我反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她也同样冰凉的手,自我安慰道“没事的,幕离还没看见这毒,肯定有法子的,不是还有易云笙么”

    夜筠闭了闭眼不再多说其他,风吹萧萧,扫过院前的雪,带了几分凉气,整座院子,被这看似小小的闹剧,笼罩了一层如幕如冰的气氛。

    幕帘随着风儿摇摆,肆意飘散再空中,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梅城的传统,年关不仅要祭祖,还要亲自准备绣包,新年第一天拜年的时候,把自己兜里的绣包递给长辈,长辈便会给些压胜钱,小时候就比着谁的绣包大,拿的钱就多。

    婧儿在的时候,都是她为我绣的绣包,那绣工不必外面买来的差,如今婧儿不在家,曦儿失忆之后也学的不好,我便领着她们一同逛逛梅城,顺便买些年货。

    娘亲本是寻着问我要不要带些银两在身上,我便仰着头笑着说道“自小娘亲给我的压胜钱都存在乐家钱庄里,现在算算应该也有不少”实在不行,师兄给我的那块玉,也能提得了不少钱,现在想来我本身应该值上不少银子了呀。

    娘亲只能无奈笑笑叮嘱我们路上小心,梅城不似京城那般偏北,却又不似江南温暖,兴许是南北交界的地方,建筑也有着明显地混乱,乐府入城,需过一条泾河,河上一座长桥。

    若是说这桥与别的地方不相同的,大致就只能说是它是一桌回廊一样的桥,即便是雨天,也能驻足于瞧上凭栏眺望,马车停在桥外,我便带着夜筠和曦儿步行过桥,这座桥我走过不多,次次都是坐着马车路过的,从未真的自己走过。

    下午的阳光比早晨的又暖和了些,朱栏上的漆印经过多年已经被风化地斑驳点点,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人不禁哆嗦,河面因这场甚寒的大雪封住了河面,似有顽皮的小孩向河中扔过石头,即便是冰封的河面也有几处破洞开裂的痕迹,河水两岸,并不似别的地方尽是低低干枯的垂柳,而是此时开的盛艳的梅,梅的香气绕着整条河带到了梅城每一处。

    这桥只有夏天的时候迎着凉风才会留下很多人,如今寒风瑟瑟,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已经没了闲情驻足观赏,偶有人路过,对我们则会报以异样的眼光。

    此时夜筠忽然眉心一皱,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揽在身后,静静看着后面,不多时,便见着一袭耀眼的红色,朝我们走来。

    我实在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上次在丰城,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我未必能敌得过千面郎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