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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思着先答应，把她弄到背上再说。
谁知刚要蹲下来，她连声说不，不能上你的背，这样我就失去行动力和意识了。
我愣了愣说啥意思？你想我怎么带你？
“抱我，像抱婴孩一样抱住我。”
抱？
我有点犹豫，万医生再三叮嘱背负她，走向太平间，然后到墓地直到下葬。
只有这样，我才算是完成任务，才有资格和他等量交换。
身后的哭声忽然大了，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回头一看，推车缓缓向前。
血染红了白布，隐隐能看见蒙住的轮廓，是，是她和孩子吧？
家属随着推车边跑边哭，几个白发苍苍的头颅凑在一起，不住哀嚎着。
果真，世间最大的悲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那是，我的爸妈，他们中年得女，把我视为掌上明珠。
没想到我会走在他们前面，还没来得及尽孝道呢，命运啊为何如此折磨人呢。”
我想了想问她为什么不剖腹产呢，那样说不定你不会死。
“我也想啊，但婆家不同意啊，说烧钱，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
孩子胎位不正，脑袋又大，我痛得要死不活都生不出来，可他们非逼我顺产，不肯签字做手术。”
我听得一阵火大，说这不是草菅人命吗，你老公呢他死哪里去了，老婆孩子危在旦夕居然不站出来。
看来之前万医生的猜测是错的，不是这女人执意要顺产，而是公婆舍不得钱啊。
“他，没了，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出了车祸，孩子成了遗腹子。
当时公婆跪着求我，保住孩子，生下孩子，为他家留一根独苗。”
我愣了愣说那就应该珍惜啊，为什么会舍不得钱做手术啊？这明显说不通啊。
这是他儿子留在世间唯一的命脉，怎么着也该拼尽全力守护啊，她公婆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对我很好的，用钱也舍得，买了一大堆营养品给我吃。
临近生产的前一个月，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我的眼神越发奇怪。
死死盯着，问他们看什么也不说，心里怪发毛的。”
我想了想问这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或者来了奇怪的人？
“不是很清楚，听说我婆婆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们本是孪生姐妹，家里穷只能留下一个。
妹妹一岁的时候被别人收养了，杳无音信，姐妹俩这一分离就是大半辈子。”
这时电梯门打开了，推车进去了，她的父母围着床边哭泣不止。
眼
前一下开朗了，我猛地看见手术室门口站着两个人，五十出头的年纪，倚着门边嘴里碎碎念叨着。
我问她这是你的家属吗？
她点点头说我公婆。
奇怪的是她的眼神很是平静，几乎看不出一丝恨意，我问她恨他们吗？
她摇摇头说不恨，这个孩子注定命运多舛，我知道的，即使剖腹产也未必躲得过这场劫难。
“预感？你生之前有不详的预感吧？”
“我梦见孩子爸了，他死后从来没有梦见他，在我生产的前三天夜夜梦见他，坐在地上哭泣。
边哭边说，找不到路了，回不了家。”
“为什么啊？他是横死之人怨气冲天吧，难道他还在人世间徘徊？”
“我不知道他走没，感应不到他的一切，但我知道他心里也苦啊，他走得不甘心。”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那梦，全是一模一样的，做梦的时间点分毫不差，即使那时没有入睡，也会像魔怔了眼前幻化出他的身影。
“这是，强迫入眠？”
她点点头说好像是吧，总之蹊跷得紧，最后一次梦见他，我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孩子是不是健康的呢？
他拼命摇头，双眼充满了惊惧，手指伸进嘴里拉扯着，竟生生拉裂了嘴角。
血，汩汩的鲜血如同小溪，顺着嘴角，下巴，往身上流。
最后，成了血人，我几乎站不稳了，尖叫着醒过来。
很快肚子就疼了，这时比预产期提前了大半个月，心里顿时没底了。
那梦，那接连不断的怪梦，明显昭示着生产不顺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加之嗓音有点沙哑，很快听得我后背一阵发毛，毛骨悚然的感觉阵阵扑来。
我连忙摇头示意她别说了，越说越瘆人了。
“你敢吗，过去看看他们，听听他们叨念什么玩意儿。”
我愣了愣，想说不敢，但又觉得太怂了，为了面子只得咬紧牙关说敢，有什么不敢的。
刚走到手术门前，那门忽然缓缓打开了，茫茫一片黑暗似乎要把人吞噬殆尽。
我吓得一个激灵，想跑，但脚就像生根了不能挪动分毫。
“来了，走吧，该上路了。”
老妇人对老头嫣然一笑，眼神里清亮亮的，看不出一点疯癫的痕迹。
老头点点头，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我，不，好像是看着我身后。
我也跟着回头，她的目光和对方相遇，老头嘴角扬起一抹凄楚的笑意，“对不起，搭上你了，欠你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报道。”
她的眼神一下直了，似乎大彻大悟猛地蹲下身哀嚎起来，不，你们，你
们是在借命对不对，我不服，不服啊。
“凭什么，凭什么剥夺我们母子的命成全别人，下辈子见鬼的下辈子，这辈子都没过好呢。”
借命？一尸两命换两命吗？
谁的命，他们儿子的？
她眼神里几乎喷出火，说这可是你们的亲孙子啊，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你们怎么那么忍心弃之不顾啊。
那老太婆仰头狂笑起来，说本来我也不想的，这孩子命中带孽，他是妖孽，他会毁了一切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更有价值的人死而复生，比如我儿子……”
“还有一个，是谁？”
我忍不住插话，心里一个答案跃跃欲出。
“我妹妹！她是应该活下去的人，她和我儿子都不应该死，老天不公啊。”
老太婆刚说完，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黑色的影子，空气中似乎充斥着浓得化不开的悲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