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既不相守也不相离 > 22 番外:桑之死2
    武赛当日,朱雀桑穿上战服,提起大刀,跨上马背,女子亲自送朱雀桑出门,一路叮嘱“莫要逞强”。

    朱雀桑开怀道:“娘亲莫要担心,待我归来便带着娘亲过舒坦日子去。”女子眼中含泪,笑着微微点头,朱雀桑快乐地策马飞奔出去。

    女子看着儿子的背影,轻轻叹息,转身却见转角处正夫人阴冷的目光,仿佛能吃人一般。女子不愿再理会,转身离去。也许自立门户真的指日可待。

    没想到花丛间又被正夫人一行人拦住,一个婆子凶狠地说:“你当真想与正夫人为敌?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以为大当家的护你,你就无法无天了?这个家正夫人说了算。就算退一万步,以正夫人的娘家玄武的势力,你儿子出息又怎样,照样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一席话见,正夫人冷眼相对,末了才说:“你知道该怎么做,我许你的定会说到做到。”

    女子不敢多话,伏了伏就快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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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赛归来,好一番惊心动魄生死搏斗,朱雀桑险胜大将军,得族王族后赞许,一时声名四起,浩浩荡荡凯旋而归。

    朱雀桑飞奔着来到娘亲寝殿,想要与娘亲分享他的成功和快乐,但却没有见到娘亲,寝殿里一切如旧,并无异常。

    朱雀桑跑遍了府里大小院落,都没有寻到娘亲,心下疑惑,娘亲一向足不出殿,更别说是出府了,娘亲会去哪?

    忽地想到娘亲昨日红肿的眼睛,顿觉事有蹊跷,急忙回到娘亲寝殿,四下细细查看,终在床褥下寻到一封血书,仅六个字:“恭喜,勿念,安好。”

    朱雀桑拿着轻飘飘的宣纸,泪如雨下,涕不成声。转而疯了似的冲到景雀殿,再不管任何礼教尊卑,怒吼道:“你把我娘怎么了!”

    正夫人一惊,又迅速恢复平静,道:“你娘怎样你问我?当去问你娘。”

    朱雀桑挥着手里地血书,双目泛着血丝,质问:“你把她怎么了!”说着就要往里闯,被众侍卫拦住。

    正夫人扫了眼血书,顿时心下了然,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竟真的拿自己的尸首来见她了,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经不起恐吓,但眼前这疯了一样的朱雀桑确实麻烦,于是责令先关起来。

    朱雀桑心痛如绞,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门外朱雀辰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身冷汗,原本因桑得冠而气急败坏,现下着实蔫了,心虚的跑到母亲边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正夫人神色稍变。

    朱雀辰大惊:“当真?”

    正夫人默不作声。

    朱雀辰又胆怯地问:“这、这被父亲知道了会怎样?”

    正夫人鄙视的看了眼儿子,道:“能怎样?为了一届女子?一个毫无势力的弱女子能翻了天吗?至于桑,等他缓过来给他许些好处也就是了。”说着便径自喝茶。

    朱雀辰早已一身冷汗,见母亲这般,也只得哆嗦着坐下喝茶,惹得茶壶茶碗又一阵“叮叮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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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朱雀坤(朱雀大当家)和青源夫子一同归来,早听闻儿子在武赛上一举夺冠,一路上都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夸自己这儿子如何如何好,惹的青源夫子笑他这般家长里短。

    朱雀坤只有两子,嫡子辰既蛮横霸道又胆小懦弱,庶子桑却自小知书达理勤奋好学,将来是条硬汉,从来不负所望,加上其母是个温柔贤惠恪守本份的贴心人,便更是对桑抱有莫大的期待,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一番。

    两人乐呵呵地来到朱雀府邸,却不见任何喜气,反倒阴沉沉的,朱雀坤心下疑惑,遣人领青源夫子去花厅休息后就径直去贴心女子的寝殿,却是寻个空,桑也不见踪影,而后才从心腹处得知府内大变,贴心人疑似已死,桑被囚禁。

    朱雀坤大怒,不顾旁人阻拦直冲景雀殿质问正夫人。正夫人不紧不慢,道:“大当家舟车劳顿刚回来就要这般质问?”

    朱雀坤忍无可忍,这些年他早已看惯了夫人的这些做派,甚至厌恶至极,道:“你把她怎么了!”

    正夫人冷哼一声:“你们真是一对好父子,连问的都一字不差。”

    “你逼死她了?”朱雀坤几近绝望。

    “问我?我可不知道。”

    “桑儿可是你关押的?”

    “桑儿疯了,自是要管教管教。”

    朱雀坤已气到发抖,二话不说抬腿就去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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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源夫子去花厅的路上,也察觉到朱雀府内的易变,意图回青龙府,不想荷塘边看到正在玩耍的朱雀纹,长得十分机灵可人,便走了过去,朱雀纹一脸怯懦,见有生人靠近立即躲在灌木丛后不敢向前,青源夫子暗暗叹息,如此可人的娃儿竟这般怯弱,实在可惜了个好苗子。心下怜惜,摘下一朵鲜艳欲滴的荷花伸在朱雀纹面前,纹依旧畏畏缩缩,好不容易才伸手接过荷花,青源夫子呵呵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朱雀纹两手捧着荷花,看着夫子远去的背影,想到这位夫子温润的眉眼有如清风明月,微风拂面,完全不似爹爹那般暴戾,两只小手小心地捧着花,慢慢地走出了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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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桑在地牢这几日已十分冷静,他清楚地知道他只想要娘亲回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逼死娘亲的并不单单是正夫人,还有父亲,还有他自己。

    地牢里,父子二人相见,桑眼神没落冷淡,沉默地走出地牢。坤满眼心疼不忍,更加气急。

    出了地牢,桑立即到处寻找娘亲,就算死也要见尸,坤当即加派人手随桑同去,桑却并不理会。很快,在府外的桑林里的池塘里,找到了女子的尸体,这里是女子与坤初遇的地方。

    经医者鉴定,女子乃是中毒而亡,毒性恰到好处,倘若贵族血统只会功力散尽,而对于女子这样的凡人,则性命不保。其中有一味药及其罕见,名为玄魂草,能得此药的只有正夫人的娘家。

    证据确凿,坤回到景雀殿,正夫人一脸泰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坤二话不说下令拿下正夫人,朱雀辰吓得早已瘫坐在地上。

    正夫人义正严辞:“你我夫妻一场,相互扶持多年,难道你为了一个平凡女子企图动我?”

    坤眼神冷淡至极,并不言语,正夫人心凉了一半。

    “难道你还想把大当家之位传给庶子?”

    坤眼中似有浮光闪烁,依旧没有言语。

    “你若敢宠妾灭妻,妄抬庶子,我定要以我玄武之力灭你朱雀。”正夫人心里苦涩,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保住辰儿。

    坤没有一丝动容,他的心早已死了。

    正夫人瘫坐下来。

    殿内突然爆出朱雀辰痴傻的狂笑。(朱雀辰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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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雀殿里空空荡荡,再无往日繁华,只正夫人一人,朱雀坤念其家势地位留她体面,却终生禁足于景雀殿。

    竟然只是顾及家族地位,我们难道没有真情可言吗,当日你我初次见面,碧柳垂青时,我们的情意绵绵、海誓山盟,如今全都不值一提,为了一个妾将我视若死敌,数十年朝朝暮暮,不过是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罢了,竟这么难吗?

    正夫人踉跄地行走于殿内,想到王室,想到族王与族后,一生只得一人,弥足珍贵,羡慕不已,但我与他早已一切皆空。

    正夫人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口中咿咿呀呀反复地唱着: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不日,一条白绫悬梁而结,亦已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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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

    桑树叶子未落时,缀满枝头绿萋萋。嘘嘘那些斑鸠儿,别把桑葚吃嘴里。哎呀年轻姑娘们,别对男人情依依。男人若是恋上你,要丢便丢太容易。女人若是恋男子,要想解脱难挣离。

    当年发誓偕白头,如今未老心先忧。淇水滔滔终有岸,沼泽虽宽有尽头。回想少时多欢乐,谈笑之间露温柔。海誓山盟犹在耳,哪料反目竞成仇。莫再回想背盟事,既已终结便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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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朱雀坤痛失爱妾,数年后便郁郁而终,朱雀一脉由年少的朱雀纹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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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林内,青源夫子找到失去生机的朱雀桑,手臂上尽是刀痕,其母的尸体就在面前,唇边沾满血迹。桑总期盼着娘亲能醒过来。

    青源夫子叹息道:“人死不能复生,早些入土为安才是。”

    桑一脸绝望与茫然,道:“都说我族血能救死扶伤,甚至起死回生,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青源夫子没有接话。

    桑自言自语道:“是孩儿无用,孩儿没能给娘亲一方清静,如今也没能力救娘醒来,孩儿无用。”说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青源夫子沉默良久,道:“失去至亲至爱之痛,老夫理解,你当真想起死回生?”

    桑这才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夫子,半晌才点了点头。

    夫子道:“我有办法,但会另你入魔,生不如死,你可愿一试?”

    从此,世上再无朱雀桑,世人都说朱雀桑因亡母而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