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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立时引来了许多好奇的摊主。
黄小话刚出口已发觉不妙，接着又被周围诸多目光环伺，心中可算恼怒得很，可他也看清了来人的样子，怒气不由消了小半。这里可不是拉家常里短的地方，他也不愿立即理会来人，七手八脚的把摊子上东西一收，迈开脚步就往传送法阵那儿走。
来人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修，练气二层修为，五短身材，样貌一般，脸上满是痘痘，一身大了两号又沾染了污渍的白袍上赫然分布着十多个大小不一的补丁，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速度倒也不慢，直追着黄小不放，仍压着声音喊道：“三师兄？嘿！师兄！真的是你啊…哎…别跑啊…等等我！”
“你想死啊！真不知道鬼市忌讳什么？”传送法阵每一刻钟自动开启一次，要下距离上次开启还有些时间。黄小没打算甩脱掉后面的家伙，但也不愿由着他在这里呼叫，只得转身一把将之拉起，快步走到法阵外，才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五短青年被拉扯着险些摔倒，又见黄小一脸怒色的斥责自己，不禁一阵委屈：“我已经尽量把声音放低了，是师兄你反应太过了好不好！再说…”
“周二牛…我曰你…”
“嗨！再说这坊市离咱们凤凰山远着呢，就算有别人知道我俩是凤凰门的，也不认识我俩是谁，怕什么？”
“你…你到底懂不懂鬼市规矩？啊？这跟认识不认识的有关系吗？别人知道咱们是凤凰门的，就等于摸了咱们的底了，咱们就有危险了，混蛋！”黄小实在气急，几年不见，眼下这个以前还有三分机灵的家伙越发蠢笨了。
那被称作周二牛的五短青年不为所动，仍固执的辩解道：“师兄是说他们会看我们师门离得太远，提供不了保护，对我们杀人夺宝吗？哈哈…可我们孑然一身啊，能有什么危险？”
“你妈…你孑然一身！我可…我可是…”正被气的无语之时，传送法阵上陡然亮起一片白色光华，黄小见机当即跳了进去。不用他提醒，周二牛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
白光坚持了差不多三个呼吸，期间不曾再有人从亭子里过来，随后法阵自动启动，将两人传送了出去。
……
白河坊市黄小租住的小客店客房里。
周二牛正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的消灭着碗碟里的食物，毫无一点修行中人的形象。他的左手一直都抓着三个馒头，少了一个便又从边上的笼屉里补充够数，菜吃净了就把馒头掰开去蘸盘子里的汁水，最后只把每个盘子都清理得跟舔过似的才肯停下。
“咳咳…师兄，我好些天没吃饱过肚子了，你可别笑话我啊！诶…对了，师兄你吃饱了吗？”再无丁点汁水可蘸，周二牛眼盯着手里还剩下的小半个馒头，拿不定主意吃还是不吃。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师兄，生怕再挨什么训斥。五年不见，师兄变得好像没有以前随和了，从见面到现在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我…我不饿！”黄小拨了拨手里筷子，又扫了眼本来装着扣肉的空盘子，终于还是说了句口是心非的话。他刚刚一直在观察坐在对面的小师弟，一举一动都不放过，没有看出什么表演做作的成分。看来真是这几年的经历让自己想多了，连以前跟自己走的最近的小师弟都要怀疑了。
如此一来，之前在鬼市上的闹心事他也渐渐释然了。然而，他心中又开始涌出一连串疑问，稍矛盾了一阵，才道：“师弟可吃饱了？如果没有，这不笼屉里还有两个馒头呢，我再遣人送点菜过来？”
“饱了！”周二牛忙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小半个馒头下嘴，却也攥着不愿立即撒手。他有七八分饱了，如果还有菜或者汁水可蘸，他能把剩余的馒头吃尽。他这会儿其实很渴，但桌子上只有酒。这玩意他闻闻都想吐，更不要说下咽了。如果师兄问他渴不渴，他肯定会要一大碗酸梅汤。
“二牛啊，我记得你是明帝元年入的门，年龄虽然大了些，脑子…额…人又固执，但灵根本命具是一流，又很快找到了本命同参，才明帝二年便入了修行，老家伙当时曾报备过掌门说你是他的关门弟子，小凤峰上的资源前前后后可没少往你身上砸啊，不过当年年底我就出来单过了，现今都明帝七年了，按理说你修为至少也应该在练气四层左右吧？可你看看你眼下…”还在凤凰门时，黄小是小凤峰上二代弟子中的三师兄，一切督促师弟们修炼的职责自有大师兄履行，若大师兄无暇也有二师兄代劳，根本用不着他这个三师兄指手画脚。但在门中时这个小师弟跟自己最是亲近，还是十五个师兄弟里最有希望迈过筑基门槛的。虽然当年是自己犯了傻，出来单过的，老头子更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同门情谊还在呢，关心一下师弟的修行也不算太过吧。
一问到修行上的事，周二牛整个人顿时就萎靡了，耷拉着脸不敢和黄小对视：“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饿吗？”
“我正想问呢，为什么呀？”
“因为我没有灵石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灵石了？”
“我带的灵石本来就不多，一个月前就快完了。”
“那你可以回去再拿啊，老头子肯定会给的。”
“师兄，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周二牛已经哭了起来，先是小声的哭，接着就开始放声痛哭了。
黄小只得拍了拍他的臂膀以示安抚，藏在心中的疑惑不免又多了几分。
莫非…难道…不会是…
一些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就很难在短时间里拔除，除非得到无可辩驳的实证。
黄小眼下正需要这些实证来扫除他对师门遭遇种种不幸的预判。五年的漂泊让他早尝尽了散修之士的酸甜苦辣，也早就认识到了出门在外有一个可依靠的背景是多么重要。他虽然出来单过了，但毕竟不是被开革出门，遇事时仍能借助师门的点点威名。若师门出了问题，他便会成为真正的无根散修。
一个真正无依无靠的散修，生活该有多么艰难呢！
渐渐的，周二牛的哭声小了些，总算能正常说话了，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师兄，其实我和你一样，是主动脱离师门出来单过的！”
“啊？二牛！你…你怎么想的？”中间的“你真傻，你有病，你该不是吃错药了…”之类的，黄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又想到师弟既然是出来单过的，那么师门还在，不由自语道：“真好，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