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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嗓子有些哑，虞怀安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嗯？”裴远抬眼，黑色的眼睛眨了眨，心里有些忐忑。
等了等，虞怀安却什么也没有接着说。
两人之间是短暂的沉默，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唯独当下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流逝都悄然无息却又格外清晰。
最后蓦地打破无言气氛的还是虞怀安，他略微停顿了下，手轻轻垂在身侧捏着空，影影绰绰的，“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连着眼眶都泛出红色。
虞怀安是真难过了，看得裴远又懊恼又心疼，心里想着到底虞怀安还是个孩子，最后还是只得拉过他安慰。
“哎呀，怀安，天涯何处无芳……”
“但是作为交换，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调查陆霖。”虞怀安打断了他，墨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裴远。
裴远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虞怀安总是在这种时候显得十分有耐心，他的心被挖掉一块，自然也想让裴远尝一尝这滋味，陆霖对于裴远的意义他虽然不懂但是却能凭借出色的眼力窥探出几分，裴远在搜集这些东西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开心的样子，在电梯上那一眼虞怀安便看出了在裴远双眸里积蓄的风暴，他能在这双眼睛里面看见近乎疯狂的自制力。
裴远骗得过其他人却唯独骗不过他，他太了解裴远了，陆霖是裴远心里的一根刺，怎么扎伤的和有多痛却是只有裴远自己知道了。
而现在虞怀安只想看裴远亲自把这根刺的来历一点一点交代清楚，哪怕那让他不适。
虞怀安这小子真是一身的臭毛病，全是被惯出来的，裴远觉得他合该是个孩子，要不然干脆点，叫小王子算了，完全不懂的见好就收和察言观色。“你想知道，我也无所谓。”裴远开了口，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疲惫。
话题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都有太多的疑问和过去。
虞怀安其实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好听众，更不是聊天的好对象，他太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与这样的人聊天更像是被审讯和一个人的独白。
正如虞怀安所想的那样，裴远对于陆霖用着不一样的感情，那种感情无限接近于恨意。
“简单来说，陆霖是我一直在追踪的一宗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
陆霖杀死了他的亲人。
“而那宗案子在很多年前已经结案了，结论是自当防卫，所有人都以为陆霖是无罪的，但是只有我知道他是个杀人犯。”
他的表哥被陆霖从高高的台阶上推了下来。
“但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陆氏集团压下了这件事情把那个家伙送出了国，所有关于那件案子的线索都被处理得一干二净。”
表哥死去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所以我就从时候起就立志要当一名警察，然后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
他要让陆霖付出代价。
“因为死去的人是我的家人。”
“裴远。”虞怀安伸出手把对方搂进自己怀里，手指绕过他柔软的头发，然后捏上裴远裸露出衣领的那截后颈，低头凑过去几乎和他面贴面地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也会帮你的。”虞怀安的声音一贯低稳温沉，让人很受用，裴远闭着眼任由虞怀安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松松散散的，像个疲倦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处绿洲暂得了的片刻歇息。【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只是可怜了坐在前面的司机大叔，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讲什么，但是光屏画面就让人浮想联翩，只能努力把注意力放到前面的车屁股上，非礼勿视啊。
过了一会，裴远淡定地推开虞怀安。
“不好意思啊，见笑了。”
“没什么。”虞怀安嘴角淡淡地抬了起来，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感情大事，裴远完全不如他坦诚，能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已经让虞怀安感到开心了。
裴远身子往后一靠，“我去，这下算是栽了，你爸爸我保守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全给你这个兔崽子套去了。”
“你也不亏。”虞怀安点头，没去计较裴远占了自己的便宜。
“呵呵。”
外面的风变大了，但是夏天特有的热气混杂着湿气还在鼻尖萦绕不去。裴远把头靠到车窗上看风景，虽然城市的夜空难得有繁星闪烁，但夜晚点点灯火明暗，有时也很美丽。
“你不问为什么我知道陆霖是凶手吗？”他忽然问。
“为什么？”虞怀安认真地看他，映在车窗上的倒影让人觉得空泛又缥缈。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望着他，又像是望着远方。
“因为我有病啊。”裴远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笑出了泪。
虞怀安没笑，他迷茫地望着他，似乎无法理解，表现还是像个孩子。
裴远终究是绷不住了，笑声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笑得很苍白：“我有超忆症，从我记事起我就能清晰地记得每一天每一秒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一开始我觉得很酷，但是后来发现超长的记忆力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并没有变聪明，也没有好的逻辑力，只跟历史故事里的各种“过目不忘”能人很像。每天要很多时间来回忆生命中的琐事，有不开心、绝望的事也会不断完整回放回放回放。”
虞怀安愣了愣，皱了一下鼻子。
裴远苦笑着说道：“我总是被大量的无用信息淹没，只要提取记忆，有的没的都得过一遍，哪怕只是想今天上什么课也要一天发生的事情想一遍。”
“那天我去看望表哥，在医院大楼外面恰好看到了表哥摔下来的那一幕，而陆霖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表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从那以后每天我都会无法自已地一遍遍把那个镜头回放，我忘不掉也没办法
忘掉。我把我看到的告诉我的父母后，他们却和我说，一定是我看错了。”
“没有人相信我。有时候惊醒之后，会想，如果自己没有这个病就好了。但也就是这么淡淡的一想而过。最终总是笑一笑就让它过了。后来我又想，也许注定我要把真正的凶手抓出来。”
“……裴远，”虞怀安忽然问他，“那你想过你未来抓到凶手之后的事情吗？”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呗，”裴远耸了耸肩，“毕竟现在这个病对我的职业还算是有一点点作用。再说了，我还不算重度的超忆症呢，这样想想也挺好。”
虞怀安忽然明白了裴远对他若有如无的包容来自于哪里，因为感受过痛苦所以才对自己格外宽容，所以才一直忍让着有些社交障碍的自己。
“我会帮你的。”虞怀安像是说给裴远又像是说给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