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是如何与昭仪交好的？”陆莞尔端起茶盏，摆出唠家常的模样，但是眼神却是充满审视的味道。
丁茹兰与董昭仪相视一眼，前者开口说：“臣妇没有出嫁之前就与昭仪娘娘熟识，曾经共同在一位老师下学习弹琴。知道昭仪娘娘入宫，便想着叙旧姐妹之情，一来二去走动就多了一些。”
合乎常理。
莫柴儿微微一笑说：“昭仪妹妹出身太原，有一位夫人这样的贴心之人做朋友，实属难得，昭仪妹妹可是要好生招待才是。”
董昭仪说了一声是。
“可是——”莫柴儿瞬间正色起来：“就算是信得过朋友，药物这东西可是不能随便吃。是不是啊，亲王妃？”
莫柴儿有意抛下话来，陆莞尔便接着：“皇后娘娘说的是。”
陆莞尔点了点桌上的药包，看向莫柴儿建议说：“听闻皇后娘娘准备重整太医院，那不妨就将这宫外的药包拿来做考题，考一考太医们如何？”
“娘娘！”董昭仪和丁茹兰同时发出声音。
“嗯？”莫柴儿看过来。
董昭仪开口说：“这不过是臣妾的药物，多为女性私症，让太医光明正大来查，不——不太合适。”
“女性之症？”莫柴儿故作惊讶的说。
董昭仪咬着唇，一咬牙说：“正是。臣妾最近身体那方面不适，所以——”
“所以——”莫柴儿面色严肃：“所以妹妹是什么病症？”
“这——”董昭仪看向丁茹兰一眼，不知如何开口。
陆莞尔看准时机说：“既然昭仪娘娘不想说，皇后娘娘就别逼问了。”
说完，陆莞尔拿起药包站起说：“找人查查便是。”
“亲王妃——”
陆莞尔不等董昭仪说什么，转身叫上莫柴儿，先迈步离开宫殿。
莫柴儿起身说：“妹妹这的茶很好喝，本宫过几日会再来做客。”
说完，莫柴儿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董昭仪原地跺了几脚：“怎么办丁姐姐？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咱们在皇上身上用药，是为了让我怀上身孕，那便是欺君的大罪，可如何是好？”
丁茹兰跟着紧张起来。这药是她让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寻来帮助董昭仪怀上龙嗣的，如果被皇后知道了，那可就是陷害皇上的罪名。不仅是董昭仪被问罪，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家。
“你别急，我回去找夫君商量一下，他聪明的很，一定会帮我们的。”丁茹兰拍了拍董昭仪的手，事不宜迟立刻出了宫。
陆莞尔将药包交给了沈玉，沈玉就在皇后宫里当着两位娘娘的面亲自验起药材来。
“这要是给皇上吃的。这位昭仪娘娘还真是求子心切。”沈玉简单一看就探明了药物用法。
莫柴儿哼了一声，董昭仪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刚才表嫂走得快，我还没来得及多吓吓董昭仪。”
陆莞尔说：“皇后娘娘何时会跟一个昭仪过不去？”
莫柴儿不屑的说：“宫中的那些手段我清楚的很，这药无非就是助她怀上子嗣用的，不趁机说道她两回，她当真以为她在后宫行事可是神不知鬼不觉。”
陆莞尔笑了笑，这个莫柴儿还真是做皇后的料，任何一点可以压制妃嫔，稳住后宫局面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找到了。”沈玉打断她们的话。
陆莞尔和莫柴儿凑过来，仔细端详沈玉挑出来的东西。
“这叫赤丹，短暂服用可有安神之用，但是多吃则会造成慢性中毒，中毒者头晕目眩、躁动不安，到了后期则会意识不清，身体逐渐衰竭。”沈玉捋着胡子说，“所幸皇上目前只是头晕症状，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听到前半段两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听到还有救两人瞬间就放松下来。
“沈大夫可有办法？”莫柴儿问。
沈玉：“有，不过需要皇上长时间静养才是。”
莫柴儿：“皇上准备移驾凤羡园，休息的时间是有的。”
沈玉点头，提起笔写了药方，刚要准备给莫柴儿，想着又写了同样的一份。
“宫里的药还是不要用了，娘娘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伪装身份去宫外寻来。”沈玉将一份交给莫柴儿，另一份递到了陆莞尔手中，“老夫会随陛下和娘娘入凤羡园，入园之后还需要亲王妃帮忙买药。”
沈玉出身皇室太医院，对待皇室暗自为皇上治病的细节了如指掌，既然要暗自到外面休养，里面的人要靠的住，外面的人也要信得过。
陆莞尔接下药方，点头示意让大家放心，自己定当安排好一切。
莫柴儿收起药方，心中的担忧去掉了大半。但是，这也让她开始好好清算一下董昭仪。对皇上下毒？当真该死！
不过——
莫柴儿看向陆莞尔，陆莞尔明白了莫柴儿的意思，毒物之事不能声张，不仅是她们，估计裕济也想看看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
回去北鲜家的丁茹兰立刻去寻北鲜珺，正好碰到了正在教训家奴的赫尔公主，现在的赫尔公主已经是北鲜琤的夫人，在府中可是嚣张至极，又因为北鲜琤经常外出，没人管她，更让她跋扈几分。
“二嫂，这是忙什么啊？”赫尔收起鞭子说。
丁茹兰看着趴在地上哭泣的小丫鬟，着实可怜，可是她们已经是三公子院子里的人，她作为二夫人不好插手，要不是去往北鲜珺的书房要经过这里，她也不会停下与赫尔公主说上一句话。
“我找你二哥。”丁茹兰急匆匆的扔下一句说。
赫尔不喜欢丁茹兰这般态度，她是查干公主，还轮不到一个大昌臣女来轻视。想到这里，赫尔走了过去。
丁茹兰正走着，突然一截软鞭挡在了自己面前，紧接着就是赫尔公主的脸。
“二夫人这是不想与本公主说话？”
丁茹兰心里急得不得了，但是面对这样暴力的赫尔，也不得不挤出一些笑容：“我是有大事要与我夫君说。”
赫尔公主挑了挑眉，确实，人家夫妻的事确实与自己无关。
丁茹兰是怕赫尔手里的鞭子，但是不怕赫尔本人，赫尔是公主，但丁茹兰也是世家出身，自然不会输她。
赫尔公主用力叹了一口气，侧身让开一条道。
丁茹兰看了她一眼，径直向书房走去。
赫尔看了看，跟在了她的身后。
“夫君。”丁茹兰走入书房，关上了门，“宋先生也在。”
北鲜珺和宋洛看过去，看她紧张的样子便知道是有事发生。
北鲜珺：“夫人不是入宫了吗？”
丁茹兰走过来低声说：“董昭仪那边出事了。”
北鲜珺和宋洛相看一眼：“夫人请说。”
丁茹兰将今日昭仪殿上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们二人。
北鲜珺和宋洛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听到用药的事，宋洛的脸上有了怒色。
丁茹兰说：“夫君，皇后娘娘一旦发现妾身给的药是用来怀上子嗣的，那岂不是害了董昭仪？”
北鲜珺摇头说：“不关夫人的事，是董昭仪求着夫人送药，就算是被皇后娘娘发现，也是怪不得夫人头上。”
丁茹兰依旧担忧：“可是夫君，我担心会牵连到你。”
北鲜珺说：“不会，夫人放心。”
北鲜珺看了一眼宋洛，知道后者有些不悦，开口对丁茹兰说：“夫人暂且休息，事情交给我。”
丁茹兰点着头，心中感觉到身边有保护自己的人真好。
丁茹兰离开口，北鲜珺的脸上铁青下来。
宋洛哼笑一声：“二公子，您做此事可是没有告诉在下。”
北鲜珺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宋洛面前的桌子上。
“不过是帮夫人寻药而已，不觉得应该告诉宋先生。”
宋洛说：“当然，二公子所为可是在宫里安插了眼线，在下不会干预二公子此事。但是董昭仪的行为必定会触动龙怒，估计以后是不会靠近皇上身边。二公子的眼线就没了用处。”
北鲜珺不慌不忙的说：“本来也不期望董昭仪会为我做事，断了便是断了吧。”
宋洛等着北鲜珺继续说，不过好像他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于是宋洛站起身来说：“在下还有私事要去处理，先行告退。”
“好，宋先生慢走。”
宋洛甩着袖子直接离开了北鲜家。
北鲜家陷入沉思。
宋洛离开北鲜家之后并没有回去家里，而是直接去了平庚王府，也不管身后有没有北鲜珺的人跟着，他现在想知道董昭仪是否威胁到了莫柴儿。
此时的陆莞尔刚从宫里回来，还没来及喝一口水就听到了宋洛来访的消息，便让人请到了茶室。
“丁茹兰给的药查到了什么？”宋洛直接了当的问道。
面对宋洛的开门见山，陆莞尔愣了一下，不过考虑到丁茹兰回去北鲜家必定会说起此事，所以宋洛知道此事实属正常。
不过，陆莞尔也肯定了一点，丁茹兰和董昭仪的所为，宋洛并不知晓。
陆莞尔没有隐瞒，直接说：“是助孕的药。”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宋洛很肯定，药被人动了手脚。
陆莞尔皱眉，宋洛的聪明毋庸置疑，单凭药物就能断定有人借此机会会留着后手。
“这药本身就是给皇上用的，里面下了慢性之毒。”陆莞尔说，“不过这一点，董昭仪和丁茹兰应该不知道，董昭仪执着求子，不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而且她们没有这个胆子。”
“所以——”陆莞尔看向宋洛说，“只能有知情人借此下毒。而这个人只有——”
“北鲜珺。”宋洛不假思索的说，“北鲜珺给皇上下毒。”
陆莞尔点头说：“我们也只是初步认为，不过没有证据不会公开。”
宋洛：“就算是有了证据，你们不会公开。借此挖出深埋着宫里的恶毒，借力打力是当今圣上的作风。这次二公子要吃亏了。”
宋洛泄了力气，坐在桌前双手扶额，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一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向当年被迫了离开商国的心境。他以为他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狂风暴雨，可是一旦涉及到莫柴儿，他竟然还会慌乱。
陆莞尔看出宋洛此时的情绪，问道：“这件事，你不知道？”
宋洛无奈哭笑：“亲王妃觉得，如果我知道此事，我会这么办吗？”
陆莞尔了然。别说涉及到莫柴儿，就算是没涉及到她，这等卑鄙手段，宋洛也不屑使用。
宋洛：“二公子还是不信任我。”
陆莞尔：“二公子信任你，只是在耍阴招上他更信任去世的徐止。砍掉了徐止这条手臂，二公子不惜自己亲自下场利用自己的夫人，看来他也是无人可用，无计可施。”
宋洛松开双手，直起身体，脸色恢复正常，就好像刚才的慌乱从未发生。
“现在二公子确实无人可用。”宋洛看向陆莞尔说，“在下突然理解了亲王妃当初对二公子的抱负手段。”
“什么？”
“让二公子高高升起狠狠掉落！粉身碎骨！”宋洛在一字一顿的说，“对他来说确实残忍。”
陆莞尔皱眉，书生一般的宋洛身上似乎发出了一股子的杀气。
宋洛起身说：“亲王妃，北鲜珺准备动手了，您做好准备。”
“宋先生是站在我这一边了吗？”陆莞尔叫着准备离开的宋洛。
宋洛轻笑一声：“在下可是一直站在王妃这边。”
······
当晚，后宫发生变化！
裕济从莫柴儿那里得知了自己中毒真相，也赞同了暂时不公开的计划，要隐瞒中毒真相就要对董昭仪从轻发落，方便日后掉出大鱼，以静制动。
但是扰乱后宫之风也是不可饶恕，董昭仪对皇上下药证据供认不讳，裕济考虑到董昭仪的身份和她的苦苦哀求，将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了两位太后。两位太后听后为之震怒，尤其是怀和太后，她是医女出身，自然知道这等药方对裕济身体有着很大的损伤，当场使用太后之权将董昭仪撤位分降常在，下令终身不得晋升。
董昭仪当场昏了过去。
······
而另一边的北鲜府。赫尔从书房外听到的消息还没有消化完。丁茹兰帮助董昭仪对皇上用药真是大逆不道。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消息，一旦丁茹兰若是再对自己管教一二，她就让这个消息公布于众。看看她北鲜珺的脸面往哪放！
而这一夜，成了所有人都彻夜难眠的夜。
很多事情，似乎都从这里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