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乡村烟雨 > 第八章:孤独灵魂(8)王邦玉做了马晓霞的上门女婿
    王邦玉又有了新的期盼,从此走上一条艰辛而又漫长的复习迎考之路。

    母亲知道后,让小儿子偷偷给他送来馒头、咸菜、蒜头。尽管父亲已与他“断绝关系”,但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姐姐这时已出嫁,她每个月都坚持给他五块钱,以供他生活学习之用。

    马晓霞对他更是关怀备至,从家里偷偷拿来粮食给他喂鸡喂鸭,鸡蛋或鸭蛋,除了每天留下一个给他补身子外,其余的全部拿到集市上去卖,积攒下来的钱给他交资料费。她经常去给他洗衣服、做饭,甚至把蒜瓣的皮都剥得干干净净,让他吃起来剩事,可以腾出更多时间学习。

    王邦玉因为长期食用生蒜,口中残留浓重的蒜味,所以必需每天早晚要刷牙。没有牙膏就用洗衣粉或肥皂来代替。由于囊中羞涩,他从来没有去过理发店、洗澡堂。冬天洗澡,他烧点热水放在水盆里,先用毛巾擦完上身,穿上上衣,再洗下身。头发长了就让马晓霞剪理。

    在这样坚苦条件下,他学习非常刻苦用功,每天早晨七点之前到校,中午吃点凉馍,喝点开水或自来水,晚上九点多钟回到住地依然挑灯夜战。

    他没钱买草稿纸,在住地自习时,以包谷壳子当纸用来演算习题,把英语单词写在树叶上用来加深记忆。

    他的住地距学校有十来多里路,其中有五、六里路是土路。为了不浪费时间,他无论是骑车或扛车都在背数学公式、元素化合作、电阻率表……他一直背到1982年,但最终没能跨越高考录取“分数线”,留下了常人没有的终身遗憾,以至到现在,有时连做梦都还在复习迎考。

    他考不上的主要原因是精神压力过大,患有严重的“高考综合症”。别看他平时能够按时就寝入睡,可每年到了七月六号晚就开始彻夜失眠,直到高考结束后才能安然入睡,年年如此。

    尽管他也曾用过数数字、喝酒或吃少量的安眠药来催眠,不但觉没睡好,反而在答卷时头晕脑胀,昏昏欲睡。不该做错的题目做错了,运算结果明明写在草稿纸上,却没有誊写在试卷上。

    别外一个原因就是与他那个“文改方案”有关。由于受“方案”中的“构字原理”的影响,他的语文、政治试卷上错别字连篇,好多常用字都写错了。比如:“废”字的“广字头”,他却写成“疾病头”;“偿”字的“单人旁”,他却写成“贝字旁”;“袜”字声旁是“末”字,他却写成“圭”字……甚至把“知识”写成“识知”……他在试卷的作文中,故意将“沛”字的右边写成“市”字。他认为这字就该这么写,不是最初被仓颉搞错了,就是被后来李斯、胡母敬搞错了。他从初中到高中一直这么写,老师都没有把它当成错字,至于阅卷老师是否把它当成错字就不得而知了。

    也正是因为他那个“拼音汉字”分化同音词用的是“意符”,而其他拼音文字分化同音词用的是“哑字母”,相比之下远不如“汉语拼音文字”易学易记。于是,他对外语产生一种排斥心理,单词怎么也记不住,每年外语都考得一塌糊涂。

    尽管如此,他每年的成绩都非常接近录取分数线,最接近的仅差0.5分。可这一次落选,他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他实在不敢也不可能再去参加高考了。

    首先,他怕考前再睡不着觉;其次,明年的外语100%计入总分;再者,马晓霞已苦苦地等了他四年。

    痛定思痛,他后悔不该搞什么拼音汉字,若不是受它的羁绊也许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落选。刘思红说的对:“汉字用了几千年,你能改得了吗?有谁去理睬你那拼音汉字?”

    他曾给一些文字学专家写过信,却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这时他才清醒认识到:要在一个民族中推行一种新的东西其艰难程度是难以想见的,况且我们中华民族又更具有特殊性。

    一是汉字有着古老的历史,她像一棵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谁都无法将其连根拔掉;

    二是使用人口众多,且文化程度不一,从寅、黄不分的白字先生到知识渊博的专家学者谁都不会轻言放弃;

    三是传统习惯势力的干扰,严重点说就是顽固维护汉字完整的卫道士总会以各种理由来阻挠汉字发展与演变。

    早在1956年,***总理就提出文字改革,结果因为“那些受过教育的人”都反对,也只好把这事“搁一搁”。而一个小小的老百姓,人微言轻,要在全国推行汉语拼音文字这岂不是痴人说梦,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他把这一切失败都归咎于那个“文改方案”,认为刘思红烧的对。他对不起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向她道歉。后悔和她离婚,让他在时间跑道上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这就注定他要成为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人。

    目前,他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既然无法融入星海,不能与明月为伴去照亮天穹,那就只能沦落草莽用微笑与清风合力去绿化大地。娶不成我爱的人,就娶一个爱我的人;大学上不成,就学种地。他等待马晓霞的到来……

    天气炎热而干燥,无形无声的热浪在田间翻滚,庄稼耷拉着叶子,一筹莫展地忍受着干渴,无可奈何接受烈日的烘考。它们无怨无悔,因为根本无法选择生地和改变生存环境,只能在默默等待着,等待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风骤雨。

    马晓霞来了。她见王邦玉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树底下,第一句话就问:“王大哥,今年考上了吗?”

    他没精打采地摇摇头。

    她带着几分惊喜又问:“明年你还考吗?”

    他又萎靡无力地摇摇头。

    “太好了!太好了!”她高兴地跳起来。

    你瞧这个马晓霞,这个时候不去安慰他,反而如此幸灾乐祸,真是没心没肺。若不是王邦玉的救命恩人,他非要揍她一顿不可。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他的不幸就是她的万幸。这个纯情少女,在这关键时刻,那女人特有的矜持使她早已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他们像两根木桩杵在那儿……

    “喀嚓”一声雷响,打破了这个沉闷的气氛。他们同时向天空望去,只见头顶乌云翻滚,排山倒海似的咆哮着……突然狂风卷着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树叶与庄稼,远处的村落顿时消失在烟波浩渺之中。他们相视一笑,手拉手躲进了小屋。

    雨一直没有停下来,时大时小。马晓霞几次“要走”都没有走成,其实留住她的不是雨,而是即已到来的蜜意柔情。

    灯火如豆,淡淡的光亮充盈着小屋。他们默默坐在床沿上,倾听着“哗哗啦啦”的雨声,嗅着雨点撞击地面散发出来的泥土清香……

    他们就这么并排坐着,两只拉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有分开,甜甜的蜜意在心中蔓延……

    雨后的小屋其实很凉爽,马晓霞却故意解开胸前却两个扣子,在朦朦胧胧灯光中一对挺拔娇巧的峦峰呼之欲出……

    王邦玉惊鸿一瞥,心荡神迷,欲火难禁,手向她胸前进犯……她带着羞赧,带着微笑,带着默默的应允与希冀……他稍稍用力牵引,她便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如痴如醉地享受着的抚慰……

    馋涎欲滴的王邦王,像只饥饿已久的狐狸突然抓到了一只稚嫩的小鸡……

    有人写首小诗描述了这一田园旖旎风情:

    “灯火如豆淡淡光,纯情少女解红装。

    惊鸿一瞥波涛涌,无心再嗅泥土香。”

    ……

    马晓霞一夜未归,这下可急坏了妈妈,正要请人去找,她却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在妈妈的追问下,她把和王邦玉的事如实地说了出来。

    母亲用手指狠狠地戳着她的脑袋,“你这个死丫头胆子真大,这事也敢干?真欠打!”

    “妈,我看他一人在那儿挺可怜的,干脆让他到俺家来算了?”她恳求道。

    “事情已到了这一步,那还能咋弄?”母亲不喜不怒地说,“家里也正缺一个种地的汉子,你就把他接来家吧。”

    一天傍晚,马晓霞拉着一辆架子车,把王邦玉所有的家当放在车上,一把火把“护林房”给点燃了。王邦玉望着呼啸的火光一种悲情从心底涌起:

    烟雾随云掩夕阳,茅屋火光涌凄凉。

    功名路断仰天叹,唯有土地当作场。

    王邦玉高考落选之后,大有“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何况父亲也不希望他回去,于是便爽爽快快入赘马家,当了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