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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敲打了一下自己有些发凉的脸,不敢相信,但却又不得不相信。
因为在这具已经发干的躯体上,我找到了属于我的标志——一个背后的胎记。
我感觉自己呆滞了很久,很想大声地质问“你他妈是谁?”,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不相信在这座无人知晓的岛上,会有另外一个人与我在相同位置有着一模一样的胎记,所以我只能相信方筱的话,这里可能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即便他死了,但这个结果令我难以接受。
“发现什么了?”方筱看我注视着眼前的躯体,问道。
我将身上唯一的背心向上扯出一块,露出后背。
她毫不避讳地看了看,然后看向蛹体上的躯体,瞳孔突然紧缩。
“这是你自己的……”她长出一口气,“身体。”
她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将这具躯体慢慢翻了过来,看着自己熟悉的五官挤在一张枯萎的脸上。我和方筱都沉寂在这里,被恐惧包围。
“现在你相信了吧?”方筱问道。
我没有立即回应。看到自己的躯体就摆在眼前,这种感觉就像恐怖电影里的画面,难道我现在是鬼魂吗?那“我”是怎么死的?或许说躺在我前面的自己是怎么死的?地下通道里的照片是他留给我的?还是另有其人?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尽疑问撑圆的气球,只有爆炸才能看到答案。
方筱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只有她能够解答我的这些疑惑。
“到底怎么回事?”我强行压制着走向极端的情绪,眼睛狠狠盯着她。
“你想知道什么?”她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有几分忌惮。
“一切!”我始终被疑惑缠绕,一层又一层,多到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你不觉得,我们先离开这里比较好?”她说。
“我现在就要知道!”我就在崩溃的边缘,我怕自己还未离开这里就撑不住了。
她盯着我的眼睛,僵持了几秒钟,然后妥协般地耸耸肩。
“如果你指的是他,”她指着眼前的躯体,“我称他们为‘复制者’。”
复制者?又一个新生词汇,是继“蛇鲸、爬行者”后,又一个只会在这里出现的词汇。但我觉得用复制来形容人的诞生过于骇人,可现实却是如此,另一个“我”死在了我的面前,体型样貌1:1的复制,就像是在计算机中粘贴复制一般简单。
“他们拥有与我们一模一样的外表,声音,装备,以及来这里的目的……甚至连最初的意志都是一样的,就如同将我们复制了一般。”她眼中出现了复杂的神色,是混杂了恐惧与疑惑,又似乎有些兴奋?
最初的意志。我注意到这几个字,她好像是在刻意强调,联想到之前她的种种异常,我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你还记得你来这座岛最初的目的么?”我突然问道。
她愣住了。我发现她的脸色开始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也证实了我的猜测——眼前的方筱已经不是那个单纯想为了生活更好,而走捷径的小姑娘。她最初的意志可能是为了钱,但正如眼前方筱所强调的,这只是最初的意志,现在她的意志已经变了。
“记不记得……重要吗?”她调整了情绪,反问道。
对于你来说不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就是证据。
“你不是方筱。”我不再试探,直截了当地说。
她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站在那里。
我盯着她,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到什么,但却只发现了一种近乎悲凉的表情。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足够锐利,仿佛像是抓住了在考场上作弊的孩子一般盯着她,让她无处可躲。
方筱终于动了动嘴唇,但就在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们周围突然发出一阵异常的响声。我的神经立即重新紧绷起来,微躬着并转动着身体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后,我们锁定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离我们很近的蛹体,此时正诡异地悬在空中晃动。
我与方筱对视了一眼。从她的眼中,我看出了我们此时的想法是完全相反的,我要去一探究竟,她则反对。
我不再管她,握紧匕首小心地向那个蛹体走去,她好像要说什么,我完全没有给她机会,她也只好跟过来,但始终保持着距离,以便有危险立即脱逃。
我们来到了这个蛹体前,看着它除了不断类似挣扎的摇晃以外,与周围其他发光蛹体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就是因为它的晃动意味着里面的人或生物可能没有死。
如果在里面的是个活人的话,救了他(她)说不上就能了解到不同的遭遇。现在就方筱一个人说了一些令人无法接受的事,虽然很多地方都与现实吻合,但我仍然对她报以怀疑。
我走到蛹体的跟前,举起手中的匕首。
“你干什么?”方筱问道。
毫无疑问,她不想我打开这个蛹体。难道是为了隐藏什么,怕我打开以后发现?这种猜测促使我对打开它的欲望更加强烈。
我没有理会她,用手中的匕首开始割据蛹体的外层,我能够感受到它在我们到来后,明显有些不同,好像知道有人在外面。
“你疯了吗?”方筱再次开口,语气有些急促。
“我没疯。”我手依旧割据蛹体,甚至加快了速度。我感觉此时自己才真正扭转了我与她之间的局势。
“你知不知道这里面可能会有什么?”她继续说道,有种质问的语气。
“你在害怕什么?是害怕里面的人使你的谎言暴露吗?”
我原以为她还会为此争解,但她没有说话,我得到的却只有沉默,仿佛被我的反问突然击中了她的要害。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反而让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有的时候对待对手,沉默比暴力更加可怕,也更加有用。我好比一个在台上激战正酣的拳手,但对手却突然停止了攻击,一种釜底抽薪的滋味。
没了争辩的声音,整片空旷的区域就剩下我用匕首割据蛹体的声音。
冷静下来,我突然思考方筱刚才与我的分歧,现在想想,她说的不无道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也许是人,也许是其他被抓来的生物。而我没有考虑后果,完全被想压制方筱的情绪所控制。
但我又不能停下来,这又是受自尊心在作祟,算是我性格的缺陷,在我来到这座岛以后暴露得极为明显。
方筱就在我背后,我能感受她在黑暗中起伏的鼻息。我无法预料她此时的心情,也许是在担忧里面的东西,也许是随时准备逃跑。
蛹体已经被我割开一个小口,露出的一部分躯体令我心安——是人。
我开始把这个人从里面拖出来,当我触碰到它被紫荧光以及薄膜包裹的躯体,炙热的触感令我第一次缩回手,那感觉就像在热水里烫过一样。
当我把这具躯体完全从蛹体里弄出来,将它翻了过来,发现这个人竟然是索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