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杜鹃 > 第11章 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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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并排的走在街上,先聊了聊期中的事,之后便没再说话。隔着大约半米的距离,大家在彼此暗藏的余光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杜鹃的脸上带着几分朦胧的笑意,两手交叉在身前,无意识的摩擦着指头。我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想起来时心里就开始不安——大学第一次和女朋友约会时,她的表现就是这样,有点羞怯,又带着点淡淡的喜悦。

    杜鹃似乎发现了我在看她,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起来。为了缓解这紧张的气氛,她指了指地上大家一般大小的影子,笑着说:“老师你看你看,原来你还没有我高呢。”

    她下意识地撅起嘴巴,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她在跟自己撒娇的错觉。

    我将目光转移到地上,没想这时,光线一转,大家的影子看上去像极了一对正在相拥的恋人——那种奇怪的空气又来了。

    一直到医院,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再说什么,可越是这样,心里越像是有千言万语,直觉得堵得慌。

    在医院大厅的走廊上,大家碰见了于艳。她拿着两盒药跟我打招呼,说李主任感冒了。我跟她客套了几句,说羡慕李主任好福气,娶得这么贴心的妻子。于艳听了,脸上尽堆的是笑,这时她突然把目光在杜鹃身上停了停。

    我警觉的解释道:“杜鹃,你知道的,她刚好来复诊,路上碰到的,她也想顺便来看看慧慧。”

    于艳笑笑:“嗯嗯,知道。”

    杜鹃在一旁说:“于老师好。”于艳对她点了点头。

    于艳走了,杜鹃问我:“她是不是就是李主任的老婆?”我说:“是啊,怎么呢?”她似乎有所顾忌,想了一下说:“那次我在学校对面吃早餐时,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

    我虽然也有点好奇,但我还不想和一个孩子聊大人间的事,便没有理她。到慧慧病房门口时,杜鹃突然停了一下,她别有深意的对我说道:“老师以后在学校时时事事都要小心一点。”

    我看了看她,知道她说这话多半是与李启航有关,然后向她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大家的关系一下子近了。

    慧慧已经基本痊愈了,大家进去时她正半躺在床上看小人书。慧慧看见大家很高兴,她直嚷嚷着要回学校。我向医生征求意见,医生说孩子太小,最好还是再观察两天。慧慧听了后很沮丧,赌气说再也不要见爸爸。

    杜鹃见到这种情况,她蹲下身,把头和慧慧依偎在一起:“慧慧,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她头上的发卡马上吸引了慧慧的注意,小孩子不懂事,伸手就要来扯,被我一把逮住了。

    杜鹃取下发卡,笑着对慧慧说:“姐姐把这个送给你好不好?”

    慧慧接过发卡,一下子就好了,马上杜鹃讲故事的声音就从耳边传来。故事讲完后杜鹃说要去拍片,大家便道了别。

    不多时,小娥带着熬好的汤也到了,说是要给慧慧好好的补补身体。屋内马上就飘散着一股浓郁的鸡汤的香味。

    我突然也觉着肚子有点饿了,我问小娥:“家里做饭没?”她很自然的答:“没做,我不急着来吗。”我又问:“那大家去哪吃?”她依旧很自然的答:“没事,我就就着慧慧这点鸡汤就好了。”我很想问“那我呢”,但终究是没有问出。

    小娥在很多事情上的“无心”,常常会让人产生一种故意的错觉,正是这样的一种错觉,无形中伤害着我的心。

    晚上小娥要留在医院陪孩子睡觉,我便一个人回了家。

    只身走在路上,白天和杜鹃在一起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就不自觉的在脑子里开始回荡。想起这学期以来发生的事,我的心突然就乱了,我暮然发觉,有一种我不可直视的东西,已经不知何时,正在心里悄然生长。

    我怀着十分复杂的心理回到了家。空调是关的,窗户也没有打开,一关上门,一股烧心的热气扑面而来,不过片刻,我已浑身是汗。小娥和慧慧不在,家里安静的出奇,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的心境不谋而合。

    我径直奔向洗手间,将水龙头打开,水声打出的脆响立马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我一把脱掉衣物,正当这时,一块染着红色的手巾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被我伸手逮住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错拿了杜鹃的手巾。我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将头正当底下放着,任凭湍急的水流在身上倾斜,然后将杜鹃的手巾盖在脸上……

    星期六照例是我轮休的日子,慧慧已经出院,为了宽家里老人的心,大家准备带着孩子回老家一趟。

    大家老家在与新明镇相临的别龙镇,过去需要转两趟大巴车,还要走一趟乡里的土路。

    自从毕业分配执教,我便从家里搬了出来。等到在新明中学置了房子,与家里就走的更少了。大家大概一个月回去一次,父母跟着家里的哥哥在过,两相方便,他们也从来不挑这个理。

    小娥家与大家家相隔也不过两三里,她娘家是我姑奶奶的同宗,每次回家,大家也会去她家看看。

    车到别龙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的光景了。大家在车站对面的商店里买了点东西,就赶紧上了到村队的小巴车。

    出了镇上集市,道路陡然变窄,路面塌陷的不成样子,车子每前行一步,车上的人都抖的如同筛糠,大家抱怨谩骂声不断。司机脾气火爆,也大嚷着:“他娘娘的,什么破路!”

    我感到十分奇怪,就问车上的人,怎么才过了一个来月,这路就坏成了这个样子。车上的人告诉我,前面不远处在修大工程,村里小路经不住满载大货车的碾压,不过一个月,就成这样了。那工程的老板据说姓程,是从这镇上走出去的一名亿万富翁。

    我又问前面建筑是不是叫“卧龙城”,车上人说就是叫这名。

    他们说的一定是程晓峰的工程。程晓峰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这些年他在深圳的一家保健品公司做高管,收入很客观。过年回家时大家还一起聚过,那时他还跟我提过这个工程,没想这么快就开工了。

    这时靠门坐着的一个男人补充道:“这取的意思大抵就是说他自己是别龙镇上栖息的一条龙,有钱人都爱吃这一套。”

    我转头看着对面的这个人,他四十左右的年纪,穿一褐色短袖,着黑色西装长裤,看着倒不像一般的庄稼人,有点文化人的味道。一问才知他原来是村上会计,晓峰给村委会捐了一笔钱,村委会感恩戴德,便提了他本家的一个年轻后生做了会计,这人便因此而失了饭碗。

    车上人马上随身附和,说有钱人就会仗势欺人,把路全糟蹋了也不知道赔,衣锦还乡还不知感恩故里,倒要故乡给他买这种单。乡里修路的钱是乡邻按照各家人口的份子合资修成的。那会计听了不禁满脸的优越之色。

    我心里思谋着要不要把这件事跟晓峰提一下,转而一想,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才名皆盛,倒未必肯听我这乡里教师的肺腑之言,搞不好还要怪我多管闲事,想想还是算了。

    车到村口停住,从车上一下来,小娥立马开始呕酸水。我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背:“还好吧?”

    她没好气的对我说:“我说不来不来,你偏要来,哪次来不是要看你哥哥嫂嫂的脸色!”

    我严厉道:“家里还有老人呢!再说你娘家不也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