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傀儡动起来了,黑压压一片,风中忽然冒起呼啸声,向有人的地方逼近。
浓夜未融,远处依稀可见的只有星光,明灭里,缠绕出一丝丝黑色,依靠风卷着,吹到了众人的面前。
发丝扬起,露出他深邃的眉眼与额,未带神色,干净清爽。璃夜两条小眉毛却一皱,本能地嗅到了阴气味道。
“那些傀儡,她能感知到的。”穆离说。
他们走上百年前荒废的山岗,开春,微亮时还可看见烂漫的野花。
竹瑶只觉身畔吹过一阵阵阴风,捂紧被穆离揪乱的衣襟,瑟瑟缩缩。
双雪目光微沉,落在泥泞的地上。地上野花,野花下泥土,再下面不知几个空间,就是冥界了。
穆元应该逃到那去了,还带着花棠。
几个名字冲进心窝,五味嘈杂,一时竟让心底接受不了。此事此时再想想,她连苦笑都觉做作、吃力。
拦不住,踢她进去又有什么用呢?他终是会去寻她,不顾一切代价的。
看他奔波的样子,那时恶念,在心底挣扎几下,苦涩了。
举目远眺,那些傀儡,由他派出,与他一起恭候花棠的回归。
花棠能从人界跑到冥界,再从冥界被接回人界。说真的,双雪玩累了,满身无力,仍然挂着一丝念在嫉妒她。
嫉妒又如何?如今管不了那么多。
七年后少年长成,锋芒毕露。且看那些傀儡的嚣张样,她方才晓得,穆离根本不需要她护。
她失去了向来保护的人,而那少年,也有了自己想护的女子。
她争夺的权利,因护他而存,又因离他而灭。从祭月阁到暮黎宫,东西一件件从手中溜走,究其原因,徒剩悔恨。
却也挂了一丝念,看穆离会作出什么决定,最终,又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端着什么样的脸色妥协。
天亮起来。
漫山的花也清晰起来,入了眸。她喝了一口清晨的风,散了胸膛积闷些许,目光触及到春色时,心底竟漫起一丝希望,又被灰败压了下去。
春来,花开,她也快到桃李之年,却觉一生凄凉将尽。
天彻亮,竹瑶只觉愈发地冷,望望穆离,见他身外仅披一件灰袍,里边白衣单薄,由绛红色的带子系着,直垂脚裸。
“冷不冷啊。”
忽然,头顶一冰。
他摸了把面具,听声音都能猜到脸上是什么见鬼的表情:“下雪了?”
“春天下雪?开什么玩笑啊!”
虎娃掀开眼皮,道:“这里又不种什么东西,阴气重,人迹稀少,就算下雪,也比不上那老太婆祸国殃民的程度。”
穆离却轻声道:“她喜欢看雪。”
一片片纯白的精灵落在地上,成了水,消融。竹瑶偻背,双手笼在袖中,渐渐适应了温度,人却静住,不乱动了。
故人尝赏雪,风雪接故人。
“是啊,她爱赏雪。”
璃夜震惊脸看向竹瑶,刚才那句话,是他说的?
传青门少主爱赏雪这事,都传到皇城了么?
竹瑶尴尬赔笑,“失态了。触景生情,忽念起一位故友,她也喜欢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