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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你去读书
小木屋之内,当金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黑。
也不知睡了多久。
他坐起身来,一个物件从怀中骨碌碌地滚落出来。
金镜下意识地拾起来。
是他先前闲来无事雕琢的那枚妖兽的兽骨。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竟然没死成?
金镜一抹嘴边。
那因为强行运功而涨破经脉喷吐出来的血迹,在嘴边已经有些干硬。
金镜不由得苦笑。
死又死不成,活着又没什么希望,这种感觉简直是……等会!
这是什么!
金镜突然感到体内的气息澎湃而又汹涌,在他一丝无意识的意念中快速地流转奔放起来!
这是——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
面对着这种强大的力量,金镜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恐慌。
因为体内的这股巨大能量完全打破了他原有的练功法则。
他的经脉并没有修复完好——甚至他竟完全感受不到体内经脉的存在。
一股巨大的能量,形成一个飞速流转的巨大漩涡。
漩涡不是在他的丹田之中,而是以他整个身体做了“丹田”,在他的体内无穷无尽地挥洒激荡。
金镜只觉得全身的热血也随着沸腾起来。
最初的恐慌,被这难以名状的巨大实力所形成的安全感取而代之。
他感觉此时的他,精神亢奋,斗志昂扬,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没有人可以战胜他!
这股力量好似受到了他不能自已的感应一般,与他的自信心相互呼应,以更加快速的流转方式迅速地在他体内旋转,并快速扩散开来。
很快,他的四肢、双腿、拳头、脚掌,无不充斥着这股匪夷所思的巨大能量。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在以无以伦比的速度晋升着个人的修为境界。
常凡境,初始境界,突破!
常凡境,一重山!
常凡境,二重山!
三重山!
四重山!
五重山!
……
金镜快乐兴奋到难以自持的地步。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镜由一开始的轻声低笑,发展到最后,成了一种难以遏制的嚎啕。
那纵声的狂笑,声振屋瓦。
简陋的木屋,在他凶悍的笑声中,瑟瑟发抖。
“你他么傻笑什么!”
一个声音在金镜的背后响起。
金镜在得意忘形之下,竟然没有察觉背后来人。
这要是背后之人突下杀手,自己功力再怎么深厚,岂不是也要吃大亏?!
心念至此,金镜收敛气神,暗道一声惭愧,缓缓转过身来,装逼地看着门外来人。
此时的他,绝对有装逼的资本!
“你又来干什么?……天亮了?”
金镜突然发现,体内这股狂放的气旋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高速旋转了多个时辰,以至整个过程中,他竟完全没有觉察到时间悄悄地流逝。
“我爹让你到议事厅去一趟。”
江晨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本来想借着这一趟的机会,再好好地羞辱金镜一番,以至于原本他爹是打发一个下人来叫金镜,他却自告奋勇地跑来。
可是不知为什么,隔着五丈开外的距离,就听到金镜大嗓门的嚎声。
那嚎声比哭声还难听,又像是一种发了情的妖兽在欲望得不到满足时而放出的干吼。
这种声音令他感到厌恶,但却令他放弃了想要羞辱金镜的念头。
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只是从他的吼声中,江晨隐隐地感受到一丝似有似无的畏惧。
虎死不倒威啊!
江晨轻轻叹道,毕竟就在一年多以前,放眼整个全州帝国,同龄的孩子当中,有谁是金镜的对手?!
还别说同龄,就是比他大了三岁的聂鑫又怎样呢?
还不是最后被他一掌拍在地上,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
在全州帝国的孩子当中,你要说,一个男的对着另一个男的跪地求饶,那绝对是奇耻大辱!
可是如果说,只是对着金镜跪地求饶,那就值得商榷了——反正大伙儿都跪,也就算不上什么耻辱了。
江晨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
越是这样,他折磨起现在的金镜,他就越是起劲儿!
这一年多以来,每次他让金镜遭受难堪时,他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你他么也有今天!
“你这背影怎么那么猥琐啊!”
“啊——”江晨吓得浑身一哆嗦,仿佛被人戳中心事一般,快速转身,惊起一头冷汗,“金镜!——你什么时候跟在……——你竟然敢跟踪我!”
“你没病吧!”金镜一脸挖苦相地看着江晨,“不是你让我去议事厅的么!”
金镜现在恨不能江晨马上跟他翻脸,过意挑唆着。
他倒不是真的想打击报复江晨昨日那一掌掴之辱。
在金镜的眼中,江晨从来就不是他的敌人——他根本没那资格!
以前的江晨,还算是他金镜的兄弟;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是。
金镜只是想借着江晨的身手,看看自己的玄功到底进境到了何种地步。
江晨还在纠结自己的心事有没有被金镜看穿,居然没有注意到金镜对自己的挑衅,只是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我也去议事厅。”
说完后,更加快步地向前走去。
金家的议事厅中,一个年近四旬、身穿银色衣衫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大厅正中那把黄金交椅上。
椅子上的那个厚重而又柔软的坐垫,是用一千多只一级妖兽“蓝眼雪玉兔”肚腹上的毛皮织成。
久坐其上,对调理内息有着极大的帮助。
男子双眼乌黑明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显示着充沛的精力。
那种精力,不仅仅来自他几十年的修为——一年多以来,荣登金家堡第一把交椅、大权独揽令他享受到的权力快感,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身旁一个妙龄美瞳的绿衣少女,正低眉顺目地给他端茶倒水,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金家堡四位长老分坐于大厅两侧,正互相用眼神交涉着。
他们并不知道今天“金家堡代理堡主”江槐将他们召集到一起来的用意。
只是此时江槐不说话,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就在四位长老大眼瞪小眼纳闷之际,江晨与金镜一前一后地走进议事厅。
“嘶——”
端坐在黄金交椅上的江槐,责怪地瞪了身边的绿衣少女一眼。
原来就在金镜走进议事厅的那会功夫,少女有些走神——或者说,她在很专注地看着金镜——结果就把壶中滚烫的茶水,倒在了江槐握着茶杯的虎口上。
少女脸上微微一红,稍稍退开两步。
“爹,他来了。”
江晨进来之后,也不跟几位长老打招呼,大大咧咧地坐在大厅东侧、二长老旁边空座位上,抓起桌上那杯原本属于二长老的参茶,一饮而尽。
二长老心中暗恼,但奈何他是江槐的儿子,又是一个晚辈,自己在金家这么高的身份,实在不宜发作,只能把一肚子的窝火强按下去,轻哼一声,不再理会。
“江伯伯,小侄前来给江伯伯请安。”
敏感的江槐注意到刚才的细节,正要打算训斥江晨几句,金镜突然开口,他急忙起身回应道:“贤侄不必多礼,多日不见,贤侄气色不错,实在令老夫欣慰。”
江槐心中讶异,这小子平时对我不理不睬的,还几次三番地当众针对于我,怎么今天忽地转了性儿了?
如此反常的行为举止,令江槐反倒有些不安。
“不知江伯伯今日召小侄前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的……”金镜突然的反常令江槐有点措手不及,把他最初准好的一番说辞彻底打乱,他只能凭着即兴发挥在心里重新措辞,“贤侄在金家堡中已经休息了一年多,再这么悠闲下去、无事可做,老夫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怕引起金家堡上下非议。”
“哦?——”金镜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江槐,“不知金家子弟都说了些什么?”
江槐不与他对视,端起桌上的茶杯,一边吹着茶,一边答非所问道:“我与诸位长老商议了一番,不如从明天起,送你到‘齐天学院’,那里人才济济,贤侄也不至受到埋没。”
他此话一出,众人闻言皆惊。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而后皆望向江槐,一副“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商量过”的表情。
而江槐却借着喝茶来掩饰,浑然不觉。
金镜却暗自吃惊,这“齐天学院”可是整个“腾飞大陆”中高手、天才扎堆儿的地方,为什么我初获神功,江槐就要把我往那里送?
他怎么知道我修为大涨?
想到这里,一个更深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为什么我体内的这股玄功力量与我以往修炼得大相径庭?
这股力量是什么时候注入到我的体内的?
就在所有问题还没有获得答案时,厅中一声轻咳。
东首大长老站了起来,拱手道:“江堡主,这里没有外人,有些敏感的话题也不用藏着掖着。
众所周知,少堡主于一年多以前,已是金家废人,而‘齐天学院’中天才辈出、高手如云。
恕老朽不才,斗胆问一句,把现如今的少堡主送到那种地方去,难道是要我金家现眼不成?”
“混账!”坐在他同侧的江晨气得拍案而起,隔着中间的二长老,对大长老吼道,“你怎么跟我爹……”
“晨儿!不得无礼!”江槐一声断喝将江晨打住,“议事厅中,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坐下!”
江晨愤愤落回座位中。
江槐不满看了一眼大长老,一年多的时间里,只要有事,他一定一口一个“江堡主”称呼着,就好像偌大的金家堡还有别的堡主一般。
大厅西首,金家“炼庐”长老崔忠也站起来反对:“‘齐天学院’可是‘腾飞大陆’上的高等学府,金镜已经这样了,人家会要他么?
此事需从长计议,少堡主——自然是留在金家堡更为妥当。”
江槐淡定地说道:“‘齐天学院’的西南角有一家私塾的分院,我已经联系好了,金镜去那里——可以念点书。”
“念书?!”
整个议事大厅,除金镜和江槐之外,包括江晨以内的在场众人全都大声重复了一遍。
“噗——哈哈哈哈哈!——念书!——哈哈哈哈哈……”
最先反应过来的江晨指着金镜,像看一个笑话一样,放声大笑起来。
四位长老眼中也显出不满之色,“炼庐”长老崔忠尤为愤怒,气鼓鼓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每一个大陆都有歧视的行业。
就像有的大陆歧视商业,有的大陆歧视农业。
其实商业促进贸易;农业保证温饱。
行业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同的大陆有不同的观念。
在这片以实力称霸天下的大陆上,识文断字是必要的,但如果在此之上,还要去费力地研究“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那就是在用“念书”来掩饰身体上的懦弱了。
江槐喝止了江晨,依旧笑容可掬地望着金镜,似乎不是要将金镜强制送出金家,而是十分“民主”地征询他的意见。
金镜冷笑道:“这么快便要赶我走了么?”
江槐一看金镜的态度,觉得这才是平时的金镜,先前准备好的那套词又可以用上了,于是以冷笑“碰”金镜的冷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你扪心自问,你还能在金家堡做什么?
你马上就要成人了,你横不能让金家子弟养你一辈子吧?
身为代理堡主,我不能眼看着金家的基业,断送在一个没有前途的人手中。”
然后又做语重心长状:“送你去念书,也是为了让你明理——反正已经不能练武了,不如多念点书,也不至于终日无所事事……”
“你拉倒吧!”金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要说明理,我哪里用得着去什么狗屁学院。我就该跟着你学才对。我爹被玄宗门北宗的人掳去,这一年多时间,你身为他的结义兄弟,连个屁都不敢放!不但如此,你还跟玄宗门南宗的人眉来眼去——你活得才真叫理性!我要是不拜你为师,理性都不能原谅我!”
“你说什么!”江晨在一旁按捺不住,拍着桌子对金镜大吼,“要不是你爹得罪了‘玄宗门’北宗的人,让他们有理由与‘飞云堡’的人联合起来,金家堡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南宗怎么了?南宗宗主当初还好心好意要收你为徒呢!要说‘眉来眼去’,那也是你爹先招的人家!”
金镜脖子一梗,甩手霸气地一挥,恶狠狠地说道:“‘飞云堡’有什么了不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敢来就灭了他!有什么必要对着玄宗门南宗低三下四?玄宗门北宗跟飞云堡联合是么,好哇——北宗要是再来,那就连北宗也一块端了!”
在座的四位长老,一听金镜在大厅之上胡言乱语、狂得实在没边儿了,不由得垂下头来、唉声叹气。
这要是在一年多以前,金镜身为金家堡少堡主,在自家人面前表现一番豪情万丈,虽说有点童言无忌吧,但好歹听着也心里舒坦。
可如今他都这种情况了,还敢大放厥词,只能说明他的精神,已经有点不大正常了。
“晨儿,够了!”
江晨瞪着眼睛,还要与金镜争辩,再次被江槐打断。
江槐转向金镜,怒气冲冲道:“南宗是南宗,北宗是北宗,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我既为金家堡的代理堡主,自然有我自己处理关系、打点人情的方式,就不劳你操心了。
车马酒水干粮钱物已经给你备好,明日‘试炼大会’以前,你就启程罢!”
说完,他环顾四下:“还有哪位长老心存异议,不妨直言!”
在座的四位长老旋即恍然大悟,为什么江槐要选在这个时候,提出把金镜送走。
不错,明日就是“试炼大会”。
金家的所有弟子,都要接受一年一度的“试炼测验”。
不但金家子弟在场,届时,还要请来附近的“飞云堡”“水浪山寨”以及新近结交的“玄宗门南宗”来做礼仪上的观摩。
身为金家少堡主的金镜如果也在现场参加“试炼测验”,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如此一来,江槐的这个提议,根本不由得四位长老反对。
金镜当然也清楚了江槐的打算。
套路真深哪!
金镜面对这种不利局面,他反而笑了。
“我反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江槐身后一旁那个绿衣少女的身上。
江小婉?!
金镜进门时,以为那个位置通常应该站一个普通婢女,根本未曾注意,此时方才认出。
江槐惊怒交加地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决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在这个地方公然反对他。
旋即,他才明白过来,这逆女早上口口声声说要留在身边伺候自己,原来居然竟是为了此刻!
一时间,他气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正在惊怒之间,江小婉快步走到金镜身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爹,镜哥哥已经是废人了,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对您也没有威胁了。
求您……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他……”
“啪”江槐凌空甩手给了江小婉一巴掌。
金镜被江小婉说得胸口一酸。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江小婉居然肯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感动之余,他有些分心,竟没来得及阻止江槐出手。
江小婉被江槐打得栽倒在金镜怀里。
“爹!你怎么打人哪!”
江晨站起来,不满地看着父亲。
“你住口!”江槐咆哮道。
他一指江小婉:“你给我滚出去!长老之间的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唬~”
金镜眼见江小婉的脸颊上一个鲜红的掌印,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儿上涌去。
“镜哥哥,不要!”
眼见他作势便要朝着江槐扑过去,江小婉怕金镜有事,急忙出言制止。
听到怀中小婉的声音,金镜愣了一下,想到那人毕竟是江小婉的亲爹,只能恨恨作罢。
金镜双指并拢,指向江槐道,点着头笑道:“你,好——我警告你,以后,让我知道你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让你用脚擦屁股!”
而后他柔声对江小婉道:“婉儿,你放心,我不会离开金家的。”
紧接着,他对着厅中众人大声道:“既然今日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大家就此散去罢!”
那架势,好像今天是他请众人来开会一般。
说完这话,他转身离去。
“你站住!”
江晨叫道。
“算啦。”
已经恢复理智的江槐轻描淡写道:“一个废人,理他做什么?
明天你找十个护院,让他们亲自押送……”
江槐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四位长老的神色,轻咳一声,重新说道:“让他们亲自护送少堡主出堡!”
“那爹,我也要去!”江晨再次自告奋勇。
“混账!你明天不参加‘试炼大会’了?!”江槐瞪眼。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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