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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秋意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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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长安跳下了马,他轻轻抚摸着骏马的鬓毛,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踏进了眼前这间已然破烂的人家庭院。

    庭院里还种着几颗四季桂和鸡蛋花,树下撒满了腐败的花朵和树叶,还堆积着许多破败的杂物。庭院里杂草丛生,几只鸡鸭正缩在几个角落,它们丝毫不觉周围环境有何不妥地睡着。

    陈长安避开杂物和鸡鸭的排泄物,穿过中间混乱的大堂,到了和前院同样脏乱的后院。

    他迟疑着推开了一扇精致的木门,他第一次没有褪去鞋履地走了进去。

    这间女儿闺房比想象中要整齐得多,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记忆中的清香已经淡去,而那个可爱女子的身影,也似乎被战争冲淡得有些模糊了。

    陈长安久久得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一件家具,他借此回忆着有关那个女孩的一切,她的音容,她的嬉笑,她的矜持,她的善解人意,她偶尔的撒娇。

    陈长安面带微笑地触碰着那些充满着记忆的物件,任凭那些厚厚的灰尘弄脏他的手。

    最后,他停留在了女孩的书案之旁,他看见了那张半边悬空的宣纸,它轻轻地晃着。它的下面,是一支精致的毛笔和打翻了的墨砚,黄木地板上因此生出了一团难看的黑色污渍。

    幸运的宣纸上铺满了秀气的毛笔字,陈长安将它铺平了,然后他落泪了。

    他轻声念道,“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

    他念不下去了,他的几滴泪打湿了洁白的宣纸,他喃喃道,“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陈长安瘫坐在了书案旁,悲恸地念着,“自名为罗敷……罗敷……”

    “谁?!”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刀,但他很快就笑了,“长安,你回来了啊!”

    但马黍也注意到了他的堂弟的悲伤,这让他再次想到了他可怜的表妹,他伤心地劝慰着,“长安,斯人已逝,莫要太悲伤了。罗敷妹妹,一直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陈长安抹去了涕泪,勉强地笑道,“黍哥,我知道,你来这做什么?”

    马黍叹道,“从高要回来之后,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只是简单地给姑姑和罗敷下葬了。之后叔叔就一直忙着高要治安的事情——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叔叔现在是高要的县尉了,都是托你的福!整个高要,整个苍梧,乃至岭南,都是多亏了你啊!”

    马黍接着道,“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忙着重振陈氏织布场,那毕竟是叔母的心血,也是我的心血。今天突然想起,或许姑姑这有些重要的东西,就想着过来找找,好让那些东西陪着姑姑和罗敷一起走,也算是做侄子和哥哥的最后一点心意了。但白天我实在没有空,只能晚上过来了,却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黍哥,你有心了,”陈长安拿起了那张宣纸,递给了他的堂兄,“让这张纸陪着罗敷一起走吧。”

    “这是?”马黍接过宣纸,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轻声念道,“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

    才念了开头一部分,马黍便惊道,“这字我认得,是罗敷妹妹的手笔,但这诗,肯定不是罗敷妹妹写的。写的太好了!长安,难道是你写的?”

    陈长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谁写的,这件事麻烦黍哥了,我先去一趟郭安乡。”

    马黍连忙说道,“你不回家了?”

    “黍哥,不用担心我,我去过郭安乡后,马上就会回来了,你可得好好准备几样饭菜,我还没吃饭呢!”陈长安笑道。

    马黍拍了拍陈长安的肩,然后笑道,“你说得对,你现在可是将军了,不用我担心了!长安,那我就在家中准备好好酒好菜,等你归来了!”

    陈长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秦氏楼”。他跳上了马,不经意间看到了那轮美丽的圆月。一阵风刮过,他忽然觉得有些寒冷,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秋天,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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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没有罗敷家那般脏乱,它仍然顽强地保持着往日的洁整有序。这让陈长安放下了悬着的心,那位张家老太公应该还在。

    似乎是预料到了陈长安的到来,张老太公仍同上次一样,端坐在大堂的主席之上。陈长安轻声走了过去,端正地坐在了老人的对面。

    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上去,似乎比少年上一次见他,要苍老得多。

    老人说,“秋天到了,有些凉了。”

    陈长安担忧地看着这位老人,“张公,保重身体!”

    老人笑了,“不必忧心我,你有什么问题?”

    陈长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那两颗珠子,一个稍大而圆润,一个稍小而灵动。

    “南海之泪?”老人古井无波的眼眸难得地泛起了一阵涟漪。

    陈长安道,“张公认得?”

    “怎么会不认得!”老人自嘲地笑了笑,“阿细就有一颗,是鲁儿八年前找到的,那时候阿细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灵魂衰竭得格外快,若不是有这养魂珠,怕是根本撑不过那五年。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有两颗,这珠子现在这般寻常了吗?”

    陈长安又想到了那位储君,现在的皇帝,曾言那颗珠子只是极品的鲛人珠。那么,到底是送皇帝的人骗了皇帝,还是皇帝骗了他?

    老人掂起了那颗稍大的珠子,打量了许久,放了下去,道,“这颗珠子有些奇怪。”

    “何处奇怪?”陈长安问道,虽然他猜到了一些东西,但他很不确定,而且很不愿意去确定。

    “南海之泪,或者说,养魂珠,有一个很特殊的用法,”老人叹道,“这个用法只有传承久远的巫师、方士们才会知晓。那是一种极其邪恶,有违天道的禁忌。

    “一般而言,被挖出的鲛人眼睛,只有一颗会化作‘南海之泪’,另一颗会逐渐枯萎、消散于人间。但因为某些仍未探明的原因,有时候,一个鲛人的两个眼睛都会化作‘南海之泪’,这样的‘南海之泪’与平常的无甚区别,但,它终究是特别的。

    “曾经有一对男女,就各自佩戴着来自同一个鲛人的‘南海之泪’,当他们遇见彼此的时候,他们发觉彼此之间居然十分相似,就好像他们本就是被分离的同一个人一样。于是他们陷入了爱河,他们战胜了许许多多的阻力,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但也正是因为此,同源的两颗‘南海之泪’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人们发现佩戴同源的‘南海之泪’的两个人会变得越来越相似,不是外型上的相似,而是灵魂上的。‘南海之泪’本就被称为养魂石,能够滋养魂魄,同源的两颗让彼此不同的两个的魂魄越来越相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意义,无非是可能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罢了,但人类实在是太聪明了!”

    老人久久地叹了口气,然后道,“长安,你听过长生不老吗?你知道想要长生不老,有几种方法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