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偌楠转头与身后的属下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那里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大开着。
平日里，有大队人马进城，必定有人去跟她禀报，今日这么一大片训练有素的军马进城，竟然她事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欧阳偌楠不敢轻敌，她手伸到身后，在对面城池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一个手势。
身后一干欧阳家的家将，眼神不变地假装看不到一般略过欧阳偌楠的手势，手上和脚上却是悄悄提上了内力。
欧阳偌楠又比了一个手势，于是一行人慢慢朝着边城城门而去。
欧阳偌楠如同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地路过边城城门，果然如她所料，守城的小兵没有跟她报备什么。
于是欧阳偌楠更是心里一沉。
她心上更是提上了几分内力，脚上也悄悄地带上轻功，只稍有一点儿动静，她便可以随时飞跃而起，如同一只翩飞的鸟儿一般跃上天空。
一切准备就绪，欧阳偌楠带着一队亲卫队，如同往常一般地拉着身旁的战马入了边城城门。
他们一行人神色不动，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那握着马缰的右手青筋悄悄地暴起，而他们的左手，则是揣在兜里，静悄悄地握着那藏在暗袋里面的匕首。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五步。
六步。
七步。
八步。
九步。
十步。
十一步……
五十步……
一百步。
直到欧阳偌楠一行人已经踏到了边城城里，依旧是没有人提醒他们城内的异常，仿佛城墙之外那井然有序的脚印好似是他们一行人的错觉。
城墙之内，依旧一派吵杂的景象，边城城内的百姓官兵，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地生活着。
欧阳偌楠心下一沉，分不清那是不是失落之情。
她父亲在任时候，虽然她注定不能以一届女儿身继任城主，但也是但凡城里面百姓有了一点什么事，绝不对坐视不管，而如今她自己当了城主，更是如此，更遑论她为了这里的百姓，多次出生入死，弃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了。
而如今边城境内，静悄悄地进了一队军马，她事先竟然没有收到通知，这便算了，她都大摇大摆入了城，也没有人来跟她通风报信，一切好像是她的幻觉一般。
欧阳偌楠转头与身旁的随从对视一眼，两人交流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眼神。
此事，定不简单。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了。
这边城，还是她欧阳家的地界。
她倒是想看看，谁未经同意到了边城欧阳家的地盘，还没有跟她通风报信，事先打个招呼！
欧阳偌楠在心底里冷笑一声，手上拉着战马，身体肌肉绷紧，没有放松半丝懈怠地朝着自己的城主府走去。
一路上，边城如同往常一般繁华热闹，熙熙攘攘。
欧阳偌楠就这么，带着一队属下，以不变应万变，走到了城主府门口。
欧阳偌楠拉着自己的战马，带着一干属下，拐了个弯，慢慢出现在了边城城主府的大街上。
一路上，一个人影闪过，似乎是见到了她的身影，“刷”地一下，消失在了城主府的拐角处。
那里，是通向城主府小门的方向。
欧阳偌楠眼里闪过一抹阴光。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城主府的方向，而那城主府门口，也依旧如同往日一般，两个石狮子威严地一左一右蹲在门口，迎接着他们回家。
而那往日大开的大门也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大开着。
欧阳偌楠转头与属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慢慢朝着边城城主府走去。
他们脚步不紧不慢，似乎没有发现异样一般，慢慢朝着欧阳家的家门而去。
欧阳偌楠面无表情，拉着战马，大踏步地迈进了家门。
普一进门，她便是发现了异样。
太安静了。
往日这个时候，欧阳家人那么多，光是仆人便有一百来个，更何况家臣，暗卫等等，不可能这么安静。
果然有异。
欧阳偌楠不仅屏住了呼吸，她慢慢朝着第二道门走去，欧阳家的第一道门与第二道门之间的院子里有一石头做的屏风，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画像，精美异常，此时此刻却如同夺命的屏障，阻隔了欧阳偌楠探寻的视线。
欧阳偌楠手上握着缰绳的右手又是爆出了几根青筋，她紧紧地握住了左手的匕首刀柄，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朝着屏风而去，却在靠近屏风的时候，故意假装没有异样一样，微微歪了脚步，靠近了屏风走动。
这样子，即使有了异样，从角落里冒出一个人突袭，她也能借着屏风，挡住一部分攻击。
这是欧阳偌楠多年来从实战之中得出来的经验。
欧阳偌楠靠着屏风，身子微微贴着马匹，靠着马儿的身躯，抵挡住了她的要害，然后慢慢地朝着屏风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四步。
五步。
六步。
七步。
八步。
九步。
十步。
欧阳偌楠猛地踏过屏风，果然见屏风后面静静地站着一队军马，一瞬间，欧阳偌楠心抬了起来，手上带上了轻功，便要往那人呼去。
而那正中央背对着她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也在同一时间迅速转过身来。
欧阳偌楠瞪大了双眼。
因为。
她看到了卫珠。
欧阳偌楠欲要送出去的手生生止住了内力，往回收了进去，带上了几分风声。
同一时间，她脑袋迅速地转动。
——她身后的属下，还不识得卫珠的身份！
欧阳偌楠在脑袋反映过来之前，已经迅速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那一刹那间，欧阳偌楠身后的属下也完成了瞪大双眼，收回内力，迅速后退一步，齐齐跪倒在地上的一系列动作。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卫珠抬眼瞬间，自是捕捉到了欧阳偌楠和一干属下手中的动作，然而，此刻她却已经是笑容满面地向前，眼底带笑，扶起了欧阳偌楠。
“欧阳姐姐客气了，免礼，免礼。快些个起来。”
欧阳偌楠顺着卫珠的动作，顺势站了起来。
她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卫珠，眼里已经带上了笑意。
似真是假，那便不得而知了。
“皇后娘娘来到边城，怎么也不派人通知一声，臣好提前带人迎接。”
卫珠嘴角带笑。
“是我通知他们不要大惊小怪的，一切等你忙完正事回来再说的。本宫好久没见到欧阳姐姐了，也想给欧阳姐姐一个惊喜。”
所以一切便说得通了。
一国皇后在城里，又不是敌人，她身份摆在这里，说想要给城主一个惊喜，谁敢提前报备？
更何况，如今卫珠在边境短短几个月，积威尤甚。
欧阳偌楠眼里划过一抹清明。
欧阳偌楠笑意盈盈地看着卫珠，顺坡上马，也不推拒，似乎这么久没见到卫珠，只是在昨日。
一切间隔得不算太远。
她亲亲蜜蜜地伸手拉起卫珠。
“皇后娘娘亲自过来，也不提前招呼一下，倒显得我这做姐姐的照顾不周全了。咱姐妹俩好久不见了，自然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欧阳偌楠神色不透露分毫，却是把卫珠来的目的猜了个透顶。
卫珠同样亲亲蜜蜜地挽着欧阳偌楠的手臂。
“欧阳姐姐果然懂得本宫的心思，本宫亦是好久不见到欧阳姐姐了，甚是想念欧阳姐姐。”
说完，她抬起头来，往旁边看了一圈。
“快些退下，本宫有些体己话语，要与欧阳姐姐说道说道。”
“诺。”
卫珠身旁的一干属下，将士，随从低头齐声应了一句，纷纷躬身倒退出去。
欧阳偌楠也转头，朝着自己一干属下瞪了一眼。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我有好多话要跟皇后娘娘说，你们还不快点退下。”
“诺。”
欧阳家的一干随从急忙也跟着退下。
很快，院子里面，便是退了个一干二净。
欧阳偌楠转身，看向卫珠。
她笑了笑。
还不忘亲密密地拍了拍卫珠的手掌。
顺势抚摸了两把。
卫珠抽了抽嘴角。
一两年不见，欧阳姐姐还如同往常一般豪迈，真的是若不是她这一副外貌，说她是个男子，也有人信，不，还是一个风流的男子。
“皇后娘娘，这下可以跟我说说实话了吧。”
欧阳偌楠笑得神秘。
“您来这里，可不是只是看望我这么简单吧。”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静悄悄地进城，还不给人家通报一声。
卫珠大方地笑笑。
“看来被欧阳姐姐猜到了。”
说完，她转身找了个位子坐了下去，欧阳偌楠假装不在意地蹭到卫珠身边，坐在了离她最靠近的位子。
卫珠看到了，眼冒黑线，嘴角又抽了抽。
卫珠看向对面的欧阳偌楠，此刻她已经端起了一副架子，好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本宫当日，便是猜到了欧阳姐姐不简单。”
卫珠说完，微微歪头，看着欧阳偌楠。
“说起来，本宫还未曾恭贺，欧阳姐姐登上城主的位子。”
能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打破欧阳家世代传儿不传女的习俗，更何况还要在大权在握的二叔手中夺回权力，欧阳偌楠的心性，心计，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欧阳偌楠笑了笑。
她颇有深意地看着卫珠。
“不怪皇后娘娘，当日情况特殊，不好告知，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着想，只能尽快把您送离，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怪罪才是，皇后娘娘后面去了深宫，想要传递一个消息，更是难上加难，再者说了。”
欧阳偌楠顿了顿。
“皇后娘娘，也不曾简单过，不是？”
欧阳偌楠拉长了音调，回问道。
卫珠不曾简单。
所以昔日的一切，卫珠便已经从欧阳偌楠特地透露给他的消息，猜到了边城即将发生的事情。
两人交流了一股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眼神。
欧阳偌楠敲了敲桌面，看着对面的卫珠。
“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到来，有何要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卫珠前阵子一直在边城周围赶走卫军，却是未曾踏入边城半步，只是静悄悄地把周围的人赶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却又是突然之间上门，若是说只是来叙叙旧，恐怕也就只有傻子会信了。
卫珠靠近了欧阳偌楠。
“不知欧阳姐姐，是否还记得，当日与先帝所约？”
这下子，换成欧阳偌楠微微吃惊了。
卫珠怎会知道她与秦文轩早已经暗地里有了合作？！莫非——
一瞬间，欧阳偌楠心底里产生过千百种思绪。
先帝临走时候，把手上的所有兵力战况朝中的人脉给了她？
不，不会，先帝走得匆忙，是一场意外，他没有这个机会，纵使是有，卫珠昔日也不会过得那般落魄，就在先帝刚刚走得时候。
若是先帝与她感情要好，私底下告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先帝已经跟她夫妻情深到这种军政上的事情也要告知了吗？！
不，不会。
先帝纵使再爱皇后，但是昔日她身份特殊，又有回国的心思，先帝绝不是那种人，会把个人感情，放在国家利益面前，所以先帝绝对不会亲口告知。
莫非是她猜测到的？
皇后，又对秦国的军政，了解到了多少？！
她已经可怕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了吗？！
一瞬间，欧阳偌楠心底里闪过千百种猜测，却又是一个一个被她推翻掉，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如初。
欧阳偌楠笑了笑。
“自然是记得的。”
卫珠满意地点了点头。
“欧阳姐姐记得便好。”
但是，欧阳偌楠又是补充了一句。
她叹息了一口气，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只是，先帝已经故去了。”
所以，就算她再怎么喜欢卫珠，卫珠的身份特殊，是敌国的和亲公主，她也不会帮她。
欧阳偌楠心底里有一竿子秤砣。
私人感情与公家事情，她向来是分得清楚的。
于是，欧阳偌楠便这么暗示性地回绝了卫珠。
卫珠微微一笑，她自然早就猜到了欧阳偌楠的回答，她也不急。
卫珠微微靠近欧阳偌楠，拉起她的手，慢慢地叠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欧阳姐姐，若是帮的不是我，而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