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达这时拉了一把连生，心道：买三十斤大红袍，可是周姑娘亲口交代，必须在普利斋买，他不明白连生为啥跟伙计费那么多口舌。
两人离开蔚泰丰，不出几步，便是周家在安庆的普利斋商号。
连生、宋达进门，问道：“掌柜的，大红袍多少钱一斤？”
旁边出来一位伙计，笑脸相迎，回道：“客官，我们掌柜的上柳府议事去了，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也一样。普利斋的大红袍可是老字号，上好的，六两银子一斤，您要是买的多，可以给您适当优惠点儿。”
连生问道：“为什么比其他家都贵啊？我看包装、茶叶没什么区别。”
伙计道：“客官，您这话可不讲究。武夷山出产大红袍不假，但是上好的大红袍，只是几十株状元树上采得，树龄过百年，茶叶质地、水分、香气儿，您要细细品，是不一样的。这几十株状元茶树，只有普利斋有，别无分号。”
连生哈哈一笑：“既如此，我买三十斤。”
“三十斤？”伙计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今年最大的一笔买卖了，“哎，您先坐着，一会儿给您送府上去。”
连生摆摆手，“我在这儿等着，马上就要。”
“好嘞——”伙计给两人倒了一杯上好的大红袍，进去准备茶叶。
宋达端起来，一口喝下去，说道：“连生，死贵的茶叶，我喝着也没什么区别。”
连生笑道：“像你这般牛驴之饮，多好的茶不跟喝水一个样？解渴呢！”
周可馨、周仲强听了大掌柜柳品元的汇报，茶叶余五百多斤，丝绸余三百多匹，货塞钱阻，无以为继，两人忧心忡忡，低头不语。
柳寺臣跪在地上，说道：“今日局面，都怪我年轻，用人失察。帐房缺人，便让严期利匆忙顶上，我实在想不到，他会是蔚泰丰号的细作，将我们的客户名单，悉数透露给对面老板艾蔚泰，使其低价乱市，我们的老主顾纷纷销定，导致今日局面。周小姐，在下甘受责罚。”
周可馨道：“为今之计，办法比责罚重要。你且起来，这次的难关，少了你可不行。”周可馨扶起柳寺臣，说道：“我听说蔚泰丰号，向来只做粮米、油醋生意，兼营药馆。他这次能低价冲击，在武夷山肯定有自己的茶园，茶园从种植到产茶，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可见他筹备已久，全力想击垮我们，垄断大红袍茶市。其流氓作派固然可恨，但我们失察，罪不只在你，也在我和我父亲身上。”
柳品元道：“目前最大的困难，是解决积压滞销问题。手里没钱，进不了新货，更打不起价格战。为节流度艰，各商号裁员已到极限，又影响了销路拓展，如此下去便是死局。”
周可馨道：“我倒有个主意，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柳品元等人纷纷看着周可馨，希望她的主意可以力挽狂澜。
周可馨此时也倍感压力，安庆失守，就等于周家失守，这次货战不成功便成仁。周可馨看了看其他人，缓缓说道：“银子周转，三两个月倒不是问题，周家可以调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让老主顾再次和我们合作。我请强叔大概了解了一下蔚泰丰的行情，他们的茶叶价格，比我们每斤低了一两银子，我们滞销五百斤，他们便损失五百两，加上丝绸布匹，有两千两的损失，还有铺面、工钱等等。虽然蔚泰丰财力雄厚，但低价的做法，必不能持久。所以我想，能不能增请人手，约谈所有的老客户，承诺今年上市的新茶，和明年五月的新茶，全部八折优惠，现在就签订合约。顺利的话，五月份新茶上市，我们便能解危。”
周仲强道：“小姐，明年的茶叶行情不明，这么做只怕风险很大。”
周可馨笑道：“我要的便是这风险。蔚泰丰得知我们动静，若再想低价争取客户，那么他们进入丝茶市场，就要连续亏空两到三年，不跟进，则前功尽弃。去年中州大旱，茶叶欠收，今年则不同，周家承诺八折销售新茶，仍有盈余，我们大可放手一搏。”
顾晋江是从会计做起的，心里悄悄算了一笔账，对周可馨道：“小姐，提前预售的法子虽好，可我们去年的茶叶、丝布压着不出，又再进新茶、新丝布，还要扩招人手，起码需要二十万两银子，周转四个月以上，可眼下，这笔钱从哪来？”
周可馨这趟出来，总共带了二十万两银票，留了八万两给阮弼，如今仅剩十二万两，除去行资，只能拿出十万两现银来，要是回周府请父亲紧急拨调，安庆往来周庄需要一个月左右，怕是来不及。是以沉吟不定，不知计将安出。
连生、宋达赶到柳府，郑宇成和郑依玲他们也都到了。
郑宇成原不想郑依玲跟着，无奈郑依玲耍赖，非要来，郑宇成道：“到了柳府，你须注意女儿家的矜持，不要跟连生他们多说话。”
郑依玲知道哥哥话里所指，嘟着嘴，默不吭声。
“你不点头，我可不带你去啊。”郑宇成严肃说道。
郑依玲气得眼泪汪汪，勉强点了点头，这才和郑宇成一块到的柳府，心情依旧不快，双目他顾，无心听众人谈话。
郑宇成见过柳品元等人，说道：“周姑娘，我让宝园钱庄掌柜的打听过，说蔚泰丰从大前年开始，医馆生意萎缩，庆余堂对他们压制很厉害，新开了两家分号。是以蔚泰丰想进入丝茶贸易。蔚泰丰以粮米、油醋起家，原本财力雄厚，但由于投资茶园、制茶、运送、开铺、请人等，投资甚大，从去年开始，已经向我们钱庄支借了十五万两银子。”
周可馨听了心头稍定，自己的判断不错，蔚泰丰很难继续低价策略。
郑宇成道：“郑家在安庆虽然只有两家钱庄，但钱庄规模是其他钱庄数倍之巨。周姑娘只管全力打好这次货战，我已经通知宝园钱庄掌柜，随时都能向柳掌柜提供一分息的印钱，额度在五十万以内。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周可馨愁眉舒展，向郑宇成投去感谢的目光。柳品元也站起身，施礼道：“老夫谢谢郑少爷大恩。这下可好了，有宝园钱庄五十万两低息印钱做后盾，我们有信心翻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