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普州太后 > 第五章 改名换姓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公孙慧娘孤立无助的时候,西方的道路上渐渐地露出了两个人影。

    前面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后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少年穿着粗布短衣,挑着一担书箱。

    中年男子穿着丝绸长衫,模样儿文雅,像个教书先生

    少年走得很累,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揩拭脸上的汗水。

    中年先生走得很热,一边走一边挥动着手中的羽毛扇子。

    看见这里有棵大树,中年先生叫道:“许朋,咱们在这棵树下歇息一下!”

    那个叫许朋的少年答应一声,马上将肩上的担子搁下,先去大树旁边找了块干燥的地面,再在地面铺上了一块干净的布帛,然后叫道:“先生,您来这里坐吧!”

    中年先生答应一声,果然坐了下来。

    许朋与中年先生隔了一段距离,也随意地坐了下来。

    中年先生刚刚坐定,立即看见了旁边的公孙慧娘。“哎,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家呢?”他诧异地问。

    许朋闻声跑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叫道:“真是一个小女孩!”

    中年先生慢慢地站起来,又俯下身子细细地观看。这下子他更加奇怪了:“噫!这是谁家的孩子呢?”原来他看出了公孙慧娘极为清丽,论气质不属于寻常人家,但此时她衣衫零乱,面目污秽。

    公孙慧娘看见二人如此近距离地注视自己,心中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害羞,于是低下了头颅。

    中年先生温和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慧娘小声地回答:“我姓安,叫安灵芝。”

    中年先生是个本地人,知道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姓安的大户人家,也就不会有这么气质清丽高雅的女孩子,这孩子明显地在说谎。于是又问:“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呢?”

    公孙慧娘好生为难了!她既不能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家庭被汉家朝廷给毁了,也不能不回答人家的话,因为那样子人家可能会生气地走开。半晌,她才怯生生地回答:“我已经没有家了。”

    中年先生吃了一惊,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公孙慧娘哽咽着回答:“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中年先生继续问:“你还有什么亲戚么?”

    公孙慧娘哭着道:“我的亲戚也住得很远很远。”

    中年先生楞了一楞,问:“那么今天晚上你怎么办呢?”

    公孙慧娘哭着说:“我不知道。”

    许朋在旁边插嘴道:“这个孩子好可怜啊!”

    中年先生想了一阵,温馨地道:“小姑娘,你可愿意做我的女儿?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跟随我们回家。家中还有母亲和一个兄长。我们会供给你今后的衣食住行,还教你读书识字。”

    公孙慧娘喜出望外,可是又转念一想:“我与他们素不相识,怎么会遇上这样的好事呢?莫不是遇上了坏人,他们会哄骗我么?”

    许朋看了出来,着急地道:“我们家许先生是闻名蜀中的大善人!平常女孩子想做他老人家的女儿还办不到呢。你还有什么顾虑的?还不赶快过来拜见爹爹!”

    公孙慧娘心中略安,便轻声问:“什么是爹爹?”

    许朋“卟哧”一声笑了起来,道:“爹爹就是父亲嘛!这事情你也不懂?”

    公孙慧娘完全放下心来,立即上前跪拜于地,怯生生地叫道:“爹爹!”

    原来,中年先生乃是普慈寨东南许家庄的庄主,名明敬,字崇信。他夫妇只生有一个儿子,平时也想有个女儿,偏偏许夫人不再生育了。因此许崇信四处留意,总想收养一个螟蛉义女,可是从来没有遇上一个中意的人选。此时收下了公孙慧娘,他满心欢喜,立即对许朋道:“你带小姐去到田边,掬点儿清水,让她洗个脸,咱们主仆好上路!”

    许崇信他们走了不远,前面浓郁的树荫之中露出了一个不小的村庄。此时正是夜幕初降时分,乡间的气氛平静而又欢畅。家家户户炊烟徐徐,院前院后鸡鸣狗叫。

    这里乃是王家庄,距离许家庄尚有四五十里远近。王家庄的庄主名修,字初亭,乃是西汉名儒王褒的后裔。王修与许崇信十分交好,两家长期往来,后来干脆订下了儿女亲家。因此许崇信还乡,顺道首先来到王家。

    许朋上前高声叫道:“王先生,我家许先生看您来了!”

    “稀客,稀客!”院内立即走出了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他长衫伦巾,一派儒生气息,这人便是王修。

    许崇信上前,双手作揖,诚恳地道:“王兄,别来无恙。”

    王夫人和许崇信未来的儿子媳妇王凤姑迎了出来。

    王凤姑首先迎上前来,娇滴滴地叫了声:“许叔叔!”

    许崇信高兴得连连答应。

    王夫人因为许崇信外出两年,还没有到过王家,便打趣地调侃道:“也不知道哪股仙风将崇信老弟吹来了我家?”

    许崇信笑道:“嫂子说笑了!兄弟原来在家,哪个月不过来叨扰几次?只是我空手来的多了,自己也不好意思!”

    王夫人佯装嗔怒道:“我们是儿女亲家,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往日没有带着礼物,莫不成今天还带着什么礼物了?”

    许崇信不慌不忙地道:“你们看看,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我刚才收下的女儿,也就是凤姑将来的小姑子。她有了这么个小姑子,嫁过门来就不会孤独寂寞。你们说,这个礼物值还是不值呢?”

    凤姑听了,“哎呀”了一声,羞怯地退到了一边。

    王修笑道:“你们两人开玩笑,拿我女儿开涮啊?”

    王夫人将公孙慧娘拉在自己身边,仔仔细细地看过,又诧异地道:“你许崇信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在哪里收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许崇信“呵呵”直笑,不作正面的答复,反而指着凤姑向公孙慧娘介绍道:“女儿,这就是你未来的嫂子。”

    公孙慧娘立即按照宫中的规矩,就要上前跪拜。

    凤姑急忙拦住。

    王夫人道:“这个小姑子固然很好!不过,我又要说你许老弟了。既然作了人家的父亲,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替她置办呢?凤姑,你过来!”

    凤姑急忙上前。

    王夫人道:“你先带妹子下去梳洗一番,晚上再替她作件像样的衣服!”

    凤姑高高兴兴地带着公孙慧娘下去了。

    几年以来,公孙慧娘第一次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凤姑又替公孙慧娘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

    晚餐的时候,公孙慧娘一出现,满屋之人无不惊叹。

    许崇信和王修老友重逢,禁不住频频举杯,畅叙别情。

    王夫人特意让公孙慧娘坐在自己身边,不断地给她拈这样挟那样。

    王家的饭菜虽然比不上皇宫御宴那么讲究,但是比较这几年公孙慧娘吃过的饭食却不知道好上了几十倍,可是公孙慧娘始终无心下咽。在她想来:“这些人固然富裕、善良,也对我很好。可是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世,恐怕还是得将我交给官府,或者将我赶出门去。那时候,我还是不知道去向何方!”

    “她的身世一定很悲惨。”王修这么想,于是劝道:“姑娘,过去的事情,你就将它忘记了吧!”

    公孙慧娘勉强地笑了一笑,没有答言。

    许崇信也知道公孙慧娘没有完全放心,便问:“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么?”

    公孙慧娘低头不作回答。

    王修道:“姑娘,许家乃是书香世家,家境也很不错。你的父亲、母亲和兄长人品都是极好的。你去到他们的中间,一定会十分幸福的!”

    公孙慧娘还是不肯做声。

    凤姑道:“妹子,这里都是你的亲人,你不要认生见外。不管你有多大的难处,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公孙慧娘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道:“嫂子,我放心。”

    可是她这句“嫂子”却把凤姑说得满脸透红。

    那天晚上,凤姑果然挑选了一匹上好的蜀锦,坐在灯下,连夜为公孙慧娘赶制新衣服。

    公孙慧娘自幼在宫廷之中长大,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知道衣食从何而来?因此,她便静静地坐在凤姑身旁,惊奇地看着凤姑飞针走线。

    凤姑一边缝制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小妹妹,你原来家住哪里?”

    公孙慧娘立即回答:“成都。”

    凤姑又问:“你原来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公孙慧娘随口就来:“我姓公孙,叫慧娘。”

    不知道为什么,在凤姑的面前,公孙慧娘完全没有了戒心。

    凤姑广闻博见,知道公孙述娶多吉兆姆作皇妃的故事,立即明白了她就是公孙述和多吉兆姆的独生女儿,因此不再询问。

    过了一会儿,凤姑发现公孙慧娘脖颈上面戴着一个奇怪的饰物。那是一个金质的圆圆的小镜子,直径不过两寸,表面上却玲珑剔透地刻绘着头尾相对而且双目相互对视的两条小鱼。她有些好奇地问:“妹子,你那是个什么东西?”

    公孙慧娘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母妃留给我的。”

    凤姑问:“可不可以借给我把玩一下?”

    孙慧娘天真地道:“既然嫂子喜欢,我就送给你吧!”

    凤姑接过去,认认真真地看了又看,发现小金镜的底面还有一串无法辩认的异族文字。她明白,这个双鱼形小金镜一定是夜郎国王族的珍贵物品,于是还给公孙慧娘,又意味深长地道:“你要好好地收藏,不可以随随便便地送人!”

    公孙慧娘“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第二天早上,凤姑将父母和未来的公公叫到一起,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昨天收下的这个妹子,乃是蜀国皇帝公孙述和皇妃多吉兆姆的女儿公孙慧娘!

    许崇信沉吟了半晌,然后缓缓地道:“皇上与公孙述争夺天下,逼死了公孙述夫妇也就罢了,三尺小儿何辜,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儿我是收定了!为了保密起见,我想替她改名换姓。今后,她的名字就叫黄玉。黄者,帝王人家专用之色也;玉者,也是暗喻她的出身高贵;再加上我们许家的姓氏,她的全名便叫许黄玉。”

    王修、王夫人和凤姑点了点头。

    四人计议停当,便将公孙慧娘叫了进来,告诉了她的新名字,并且嘱咐她以后再也不许提起“公孙慧娘”。

    公孙惠娘明白:他们什么事情都已经知道,但又已经决定收留自己了,不由得十分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