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普州太后 > 第二十章 叔侄交锋
    公元四十六年春天,多吉兆奴恢复了杨奉的汉名,依然带了那四个侍女,重返蜀中。

    这一天,他们进入了蜀中僰道县城。僰道县城位于四川盆地的南部,东靠万里大江,西接大小凉山,南近滇、黔,北连川中腹地。同时,僰道县还是南方丝绸之路的第一站。因此,秦汉以来,僰道县一直是西南地区的战略要地。

    多吉兆奴因为僰道县城消息灵通,便叫四个侍女扮作了销售蛮族药品的妇女,自己扮作了蛮族医生。他们在城中租了一家客栈,暂时居住下来。

    傍晚的时候,杨奉正在客栈之中歇息,忽见一个彪形大汉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进来。

    此人头戴遮阳草帽,上身穿了一件褐色短褂,下身穿着紫色长裤,脚上只穿着一双草鞋。他一进门,立即大嚷大叫道:“大夫,快给我看看!奶奶的这个伤口如何这般肿胀?”

    多吉兆奴抬头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来此人正是雷迁!

    雷迁骤然看见了杨奉,也是不胜惊喜。他正要开口询问,杨奉一眨眼睛,两人于是走上楼去,关了房门说话。

    雷迁是个火爆性子,迫不及待地问:“兄弟,这些年来你们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杨奉道:“二哥有伤在身,还是让小弟给你瞧过伤势以后,咱们再慢慢地说话不迟。”

    雷迁脱下衣服,露出了手臂,让杨奉替他诊治。他的手臂上面有条一寸多长的伤口,已经肿胀得十分厉害,而且开始了化脓。

    杨奉一边替他清理创口,一边关心地问:“二哥,你如何受了伤呢?”

    雷迁恼怒地道:“兄弟休要提起,真正气杀我也!昨天我在这僰道城中,大意之下伤在了一个小泼皮手上!”

    杨奉诧异地道:“以二哥的身手,一般的江湖高手尚且不能近身,如何会被一个小泼皮伤了?”

    雷迁道:“当时他来偷窃我的包袱,被我抓住了后,押到房间之中审讯。那小子软硬不吃,我一时火起,拔出了小刀,意图威吓他。谁知道他还真有两下子,趁着我没有注意,猛地夺过了刀子,又在我的手臂上面这么一划,然后跳窗逃走了。”

    杨奉笑道:“二哥,你这可是阴沟里面翻了大船!”

    雷迁恨恨地道:“谁知道这小子还是个会家子呢?要是让我再碰上,看我不把他狠狠地捅上两刀才怪!”

    不大一会儿,杨奉施治已毕,两人坐下来,认认真真的谈话。

    杨奉道:“我们分手以后,公孙慧娘神秘失踪,这几年赵匡也不知道了去向。”

    雷迁叹息道:“可怜我那皇嫂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说什么我们也得给她找到!”

    杨奉道:“小弟这几年辗转江湖,也就是为了寻觅公孙慧娘的下落。要是真的找不回公孙慧娘,我们可是无颜立于江湖之间!”

    雷迁也慷慨激昂地道:“从今以后,我一定与兄弟共进共退,不寻回公孙慧娘,誓不为人!”

    这几年之中,杨奉终于弄清楚了,雷迁并不是一般的江湖豪客,而是西南蛮夷中人望极高的霹雳侠。自己能够与雷迁和赵匡这样的大英雄结成弟兄,真是人生莫大的庆幸!

    杨奉又转过话题问:“二哥,这些年来你们可还如意?”

    雷迁叹了一口气,道:“叫我怎么说呢?过去我们贩卖药品、丝绸和奴隶,最远的到过交趾、身毒、吐蕃,走南闯北的不成问题。可是如今交趾的战事一开,这些道路也就走不通了。”

    杨奉惊奇地问:“交趾怎么开战了?”

    雷迁道:“你还不知道?汉家朝廷的交趾郡太守苏定杀死了交趾人的首领诗索,诗索的妻子徵和她的妹子徵二便起来造反。如今她们已经攻占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和桂林一带,并且自立为王了。”

    杨奉按下心中的狂喜,又转过话题问:“你的那些弟兄们,现在何处谋生呢?”

    雷迁道:“不瞒兄弟说,近年来中原逐渐安定,我们的日子越来越艰难。我不得不将他们分往了两广、湘湖一带,分别做些正当的生意,有的也就让他们暂时回家务农。”

    杨奉又问:“可是还能联络?”

    雷迁道:“这个自然。我身边好歹还有十多个弟兄跟随,依靠他们与远方的弟兄们联络着。一旦有了什么事情,不出十天半个月,一两千人马还是可以召集起来的。”

    杨奉又问:“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雷迁道:“最近我心中十分烦躁。昨天,我将身边的弟兄们打发开去,想在这僰道城中自己静一静,不料就出了那档子事情。可是又因此遇上了你,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杨奉立即邀请雷迁过来一起居住。

    雷迁马上答应。

    杨奉立即让四个侍女下去弄些酒菜上来,打算同雷迁一边饮酒,一边谈天说地。

    雷迁与杨奉正在饮酒,忽然听得楼下一阵阵的喧哗。只听得客栈掌柜道:“小官人,不是我不肯将这些酒菜卖与你吃喝,实在是它们已经被楼上的客人们订下了。”

    一个少年的声音嚷道:“你既然能够卖与他们吃喝,怎么就不肯卖与我吃喝?莫非欺负我无钱结账?”听那口气,少年竟是因为客栈掌柜没有卖给他酒食而在生气。

    客栈掌柜道:“小官人不要多心,我哪里就敢瞧不起小官人呢?”

    少年一个劲地嚷道:“你们这种生意人,最是瞧不起我们年轻人!一样的饭菜,一样的价钱,可以卖给他们吃喝,就是不肯卖给我吃喝。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年幼吗,还要百般地狡赖!”

    客栈掌柜解释道:“小官人,这中间有个原因:我这个小客栈平时并不供给旅客们的饮食。可是他们在我的客栈之中多住了几日,事前又曾经吩咐过,所以我们才代他们临时准备了一些饭菜。”

    正常情况之下,客人经过店主这么解释,也就不会纠缠了。可是少年还在强辞夺理地道:“我这不是吩咐你了!”

    客栈掌柜苦笑道:“小官人,你虽然现在吩咐了,可是我们仓促之间实在无法办到,还望小官人能够鉴谅!”

    少年冷笑道:“我若是得不到酒菜吃喝,今晚注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雷迁勃然大怒道:“这小子太过横蛮了,待为兄下去教训教训他!”

    杨奉劝道:“二哥有伤在身,暂时不宜与人动手过招。先由小弟下去看看,倘若不行了,再由二哥出面不迟!”

    雷迁只得按下性子,不再言语。

    杨奉走下楼梯,只见那个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却是长得虎臂熊腰,体格健壮。此时他背向楼梯,脚踏板凳,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客栈掌柜还在低声下气地向少年求情。

    杨奉问:“这位兄弟,什么事情与掌柜争执?”

    少年看了杨奉一眼,冷冷地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替他出头来了?”

    杨奉劝道:“小兄弟,我们都是行走江湖之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苦一定要与掌柜过不去呢?不过为了一顿饭菜而已!若是兄弟不嫌弃,就请上楼与我们一道用饭。”

    少年竟然道:“这可是你请我吃的,却不是我用强得来的。好罢,我就与你上楼去!”

    于是,杨奉在前,那个少年在后,两人相继上了楼梯。

    四个侍女听见,急忙添了一副碗筷。

    不料少年刚一进屋,雷迁就大叫道:“我把你这个小毛贼,竟敢还来这里送死!”说罢,离座起身,迎面一拳打了过去。

    少年侧身躲过,也飞起一腿向雷迁踢来。

    杨奉忙道:“大家有话好说!”

    雷迁恨恨地道:“这正是偷我东西的小毛贼!我不三拳两脚打死了他,实在难解心中之恨!”

    少年一边斗殴,一边笑着道:“你道小爷怕了你不成?来,来,来,咱们到天井当中玩个痛快!”说罢,转过了身子,“咚咚咚”地向楼下跑去。

    雷迁也不顾伤势,紧跟着少年下了楼。

    杨奉知道难以劝解,便跟着下了楼。

    少年站在天井之中,气定神闲地等候。

    雷迁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好象从来不知道大小和规矩?”

    少年道:“山可谓很大,不见得就能够压死一个螃蟹!”

    雷迁气得“哇哇”大叫,拳脚有如雨点一般地招呼过去。

    少年却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

    转眼之间,两人斗了三十多个回合。

    杨奉暗暗纳闷:“这少年如此英雄,他是谁?”

    雷迁与少年斗了五十多个回合,尚且不能取胜,不由得暗暗地气闷。他吃亏在一条手臂受了伤,况且自己的年龄较大,转动身子也不如少年灵活。

    少年则始终悠闲自在地绕着圈子游斗。

    杨奉忽然大叫道:“雷二哥,小兄弟,你们住手!”

    雷迁诧异道:“兄弟何故要愚兄饶了他?”

    杨奉道;“二哥,待我问明了他的出身来历后,你们再斗不迟!”

    雷迁知道杨奉的交际广阔,害怕自己误伤了他朋友的弟子,将来不好向人家交代。况且自己与这小子也无深仇大恨,于是只得由着他发问。

    杨奉问:“小兄弟的功夫好生了得,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少年呵呵大笑道:“我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成都乞儿申辅便是!”

    多吉兆奴还是不能明白,又问:“你的师父却是哪位英雄?”

    这下子倒让申辅犯了难。他只知道师父叫陆平,可是师父明明有案在身,自己倘若说出他的姓名,岂不暴露了他的行踪?但江湖之中的规矩,却是一个人无论怎么英雄了得,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推出师父的名字,以便光大师门。他想了想,只好转弯抹角地道:“前辈可是认识长江边上的混江龙?”

    多吉兆奴一听,立即转过身子对雷迁道:“这下子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子不认得一家子了!二哥,申少侠,咱们楼上说话!”

    雷迁也曾经听说过混江龙,只是并不知道混江龙就是赵匡,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竟是赵匡的弟子!不过江湖上的人们讲究惺惺相惜。他虽然与混江龙并不熟悉,但人家的弟子年轻不懂事,自己毕竟已是成名人物,因此不能不卖混江龙的面子。况且杨奉和申辅已经相认,雷迁也不好再与这个后生晚辈计较。

    三人一起上了楼。

    楼上的四个侍女急忙重整杯盘。

    杨奉坐了主人位置,让雷迁坐了客位,申辅坐在右侧相陪。

    杨奉端起酒杯道:“二哥,我来向你介绍,这位少侠便是赵大哥的弟子!”

    雷迁睁大了眼睛,问申辅:“怎么,你是赵大哥的徒弟?”

    申辅糊里糊涂地问:“我师父怎么姓了赵,两位前辈又是谁?”

    多吉兆奴情知有异,便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是否听你师父说起过雷迁、杨奉二人?”

    申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杨三叔,他就是雷二叔?我正是奉了师父之命,前来寻觅你们的!”

    雷迁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人*出了这么一个混小子,原来竟是赵大哥做下的好事情!如此说来,改日我一定要赵大哥还我这个公道!”

    申辅急忙跪在地上,道:“小侄无知,冒犯了雷二叔,还望雷二叔原谅,今后休要在我师父的面前提起此事!”

    杨奉急忙将申辅扶了起来,道:“大家既是一家人,还谈什么冒犯?还是入座喝酒!”

    申辅马上端起酒杯,首先道:“雷二叔,小侄无礼之处,以酒自罚,先行喝过。”说罢,一仰脖子干了。接着,又端起酒杯道:“雷二叔是我师父的救命恩人,小侄在这里再敬你一杯!”

    雷迁端起酒杯,与申辅相视一笑,也干了。

    杨奉不待申辅说话,自己先端起了酒杯,道:“贤侄如此英雄了得,我自然也要与你喝上一杯的。来,咱们叔侄干杯!”

    于是,叔侄三人开怀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