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玖的话清晰的在偌大的院内传开，所有来参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今日明明是蔚孤和许玖的大婚之日，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新娘送亲爹两副棺材当礼物也就罢了，竟然还抖出了十几年前许府的秘辛，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奇怪。
有参宴的大臣在后偷偷看了蔚唁几眼，畏惧她身旁人的身份，哆哆嗦嗦低声说道：“蔚三小姐，这……这喜宴留，留两架棺材在这是不是不大好……。”
蔚唁往后看了一眼，长睫轻敛，仍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云淡风轻道：“这是我大哥和大嫂的喜宴。”言外之意便是有什么和蔚孤提便是。
众人齐齐瞥向蔚孤，大婚之日自己媳妇在这里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他们的大将军竟然还能表现的如此镇定？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蔚孤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许玖的眸色温柔又宠溺，“她高兴便好。”
人家当事人都不在意了，来参宴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纷纷止了语，许玖仍在和何晴僵持着，何晴已经还是慌张，眼底的神色躲躲闪闪。
听了许玖的话，第一个跳出来的反驳的不是何晴，而是在后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的许常，“你胡扯！当初分明是你娘不守妇道与他人私奔，你休得将这罪名强加到你大娘的身上！”许常攥紧了拳头，纵然何晴私通他人生下了许玥这个野种，但一码归一码，当年的事情是许常心中的一个痛，若非不得已他绝对不想提，只是心头隐隐的乱却使他的话说出来并没有底气，显然他也是有些动容的。
“没错！当年还是我劝的夫君留下你娘，是你娘不识抬举，我根本不知道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不择手段是怎么回事，左右是你娘自己承认的她和牧程的奸情，有书信为证！许玖，你别以为你嫁到蔚家便能胡说八道了，当年的事和我没有半分牵扯！”何晴撒开了嗓子喊道，一看到许常站在她这边，底气也足了些。
“大周新历三十七年，十六年前。许尚书府大少爷许常于江南结识江南姜家的大小姐姜玲，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便在大堂静谧之时，蔚唁轻轻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引了过去，只是瞥见她身旁那人，终是没胆子继续盯着，只是都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许常的脸憋成了菜色，见蔚唁还要继续说，立即上前，“你住口！你……”
“孤倒觉得这故事有趣的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许常霎时被噎了回去，看到蔚唁身侧一身绛紫色长袍面容冷然的男人，心下也知道了今日这喜宴怕就是蔚家和许玖给他下的一个套，是要把当初的事情抖出来给许玖这么多年的经历出气！
许常骨子里是拒绝相信当初姜玲私奔的事实的，现下更是笃定今日一事是蔚唁和许玖编造出来要打他脸面的，心中虽然气愤，可在那男人犀利的目光之下，仍是不敢轻举妄动，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蔚唁提步往大堂内站了站，“同年四月，许常回到京城欲要同钱老夫人商量像姜家下聘，岂知钱老夫人已经私自和何家的人定下了两家的亲事，绝对不允许他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何家的大小姐何晴对许常一见钟情，奈何妾有情郎无意，为了成其好事，不惜用药……”
“胡说！你胡说！”何晴被当众揭了老底，面上无光，当初许常的确是退了何家的亲事，却又不知为何又同意娶何晴，当初的人只是以为何晴的美貌打动了许常，甚少有人知道其实是何晴已经在许常这里失了清白，威胁的许常娶她。
钱老夫人得知此事也惊着了一番，当初许常突然回心转意要娶何晴，她还奇怪，没想到竟然是何晴故意暗算。
许常攥了攥拳，深吸了一口气，蔚唁凝视着许常一脸铁青的面色，淡然继续叙说，“同年六月，许尚书府大少爷许常迎娶何家的大小姐何晴，同年七月，江南姜家的姜玲因为身怀有孕，不顾娘家人的反对来到京城寻夫，却绝望的得知深爱的夫婿已经娶了妻子，还与之伉俪情深。”
“姜玲无法承受当妾的事实，欲要离开，岂知许家的老夫人却意外得知她身怀有孕，不管不顾将她扣下，强行逼迫她嫁给许常做妾，在阴冷的许家宅院内生下一女。许常担心姜玲逃离京城，将她囚禁在府内，甚至连娘家都不许回。”
“一年后，江南牧家的大少爷牧程进京赶考，意外遇到姜玲，姜玲担忧着娘家的双亲，为了不让许常多想二人暗中来往，却是清清白白，谁知道此事被何晴得知，竟是添油加醋抹黑姜玲，破坏许常对之的印象，从而达到目的。”
何晴身子已经僵冷，目眦欲裂的看着蔚唁，不能！绝对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绝对不能！
许玖神情有些恍惚，正沉浸在蔚唁的话中，身旁突然出现一抹残影，原是许玥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奔了上去
“蔚唁，你胡说八道！你抹黑我母亲，我和你拼了！”许玥身子还没靠近蔚唁，便被闪身到她身旁的楚轻狂一脚踢飞了出去，狠狠跌在院前的台阶上，嘴角泱泱冒血，连疼都喊不出来。
“找死。”阴沉的语气夹杂了些许暴戾，周身的气息涌动的有些诡谲，方才冷淡的面容已经浮上了一层阴冷，落在不远处的许玥身上。
在场的宾客纷纷打了个哆嗦，暗道许玥似是不想活了，敢在这位的眼皮子底下骂蔚家的三小姐，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蔚唁自然察觉到楚轻狂的不悦，她也忍了许玥这人很久了，但是许玥是许玖的仇人，她更希望把这个小东西交给她小嫂嫂决定。
于是暗下握了握他的手，捋顺了他的毛，才看下头许玖挑了挑柳眉，朝楚轻狂做了个辑，“摄政王，可否卖给在下几分薄面，这女人交给我处置如何？”
许玖知道，就是看在蔚唁的面子上，楚轻狂也会答应她的条件，果不其然，虽这位仍是拧着眉不大心悦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他今日来是来给蔚唁和许玖的事撑场子的，许玥，什么时候教训都可以。
不知为何，在看到楚轻狂不打算出手之后，在场的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蔚唁看向何晴，没有受到许玥方才举动的影响，继续说道：“何夫人，你是不是觉得当初所布置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任谁也查不出幕后主使其实是你？大周新历三十八年，十五年前，许家大小姐刚满一岁，何晴以姜玲的名义给牧程写了一封信，邀请他去京城内的新嘉客栈，你收买小二在茶水里下了剧毒，毒死了牧程，又在许府内收买姜玲身边的丫鬟，毒死了姜玲，将二人的尸首抛到荒郊野外，模仿姜玲的笔迹写了一封所谓的私奔信放在姜玲的房间里……”
何晴捂着耳朵，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说谎，你说谎！当初就是姜玲和牧程私奔，我没有下毒害人，我没有！你胡说！是你和许玖联合起来害我！我没有——”
许常眼底满是震惊之色，唇瓣哆嗦的厉害，“这，这……这……”
何晴察觉到许常眼底的恍惚，登时就慌了，结结巴巴道了几句不是我，蓦地想到了什么，狰狞的笑了笑，“你们两个有证据说是我害的姜玲吗！你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害她！”
何晴的话说完，便死死盯了蔚唁一会儿，见她垂头不说话，又看身侧的许玖也似乎哑言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何晴，你是不是以为，你把当初参与此事的人都灭了口，我就什么也查不到了。”何晴的笑声哽在嗓子里，被许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惊住，瞪大了眼睛，许玖嫣然笑了笑，“真可惜，百密一疏……”
说罢，抬手拍了拍，一脸笑意的看着面色惨白的许常，“许大人，扶着点椅子，免得气死在我的喜宴上，多不吉利。”
许玖这番话听得在场众人眼角抽搐，就算今天许常真的气死在她的喜宴上，那也是她自己气死的，真是作孽。
许常觉得浑身都被泡在冰窖中，一点温度也察觉不到，自我安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没有误会姜玲，没有错怪姜玲，可是越是这般想越是心虚，心中满是许玖言之凿凿的模样，钱老夫人满脸的复杂，之前她便觉得心不安宁，一定有事要发生，没想到都是在真的，她念念叨叨拜了这么多天的佛，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都是孽啊。
想了想，阖眸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颤抖着念着佛号。
蔚唁在一旁看着，眼底多了一丝嘲讽，早年作孽晚年到开始念佛，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到底还不是面上修佛心握屠刀。
须臾，青澜和苏欣一左一右护着个年到中年的人来了，何晴盯着那女人看了许久，都没看出什么端倪，直到她突然跪下，朝上磕了几个头，呜咽着说道：“臣妇**莲，给摄政王请安，给蔚将军请安，给郡主请安。”才霍的想起此人。
“**莲！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何晴现下慌张，脱出口来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指了指**莲，“我……我我……”
“呵，承蒙夫人还记得奴婢。”**莲双眸含泪看向何晴，“夫人，十六年了，夫人过得可好？”
何晴抿了抿唇，并不作答，**莲也不在乎，咯咯笑了起来，“夫人，您过得很好吧，可奴婢过得不好，当年你放火想要烧死我全家，我全家都葬身在火海里，只有我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一想到当年的事就无法安眠，夫人，我为了您，做了那么多，您还要杀我，奴婢的心好寒啊……”
“你胡说八道，当年分明就是你感染了鼠疫身亡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何晴知道现在撇清她不认识**莲是不可能了，只能继续胡扯。
许常盯着**莲看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我，我认得你！”
这小丫鬟曾在何晴身边侍奉过，胆子很小，当年一看他便喜欢脸红，难为他还记得这女子。
**莲转眸看向许常，扬了一抹笑容，“是少爷啊，少爷似乎也过得十分光鲜呢，少爷，午夜梦回之时，就没梦到过玲姨娘么？”
许常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莲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渗了出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玲姨娘，是我害死了玲姨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十六年来我没睡过一天的好觉，都是我的错，都是……都是我的错！”
许玖懒得听她在此忏悔，上前将她的手扯了下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莲盯着许玖看了看，蓦地笑了出来，“像啊，大小姐和姨娘真像……”道完，深吸了一口气，“当年，奴婢是何夫人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婢女，和何夫人一起拉到许府，夫人一直看姨娘不顺眼，知道姨娘和牧公子有书信往来的是奴婢，是我当时最快说出来让何夫人知道。
姨娘救过我的命，对我有过恩，把我当成自己人看，一点儿也不防范我，可是何夫人，她拿我家人的命来逼我，让我在姨娘的水里下药，她分明说那药只是合欢散罢了，我想，姨娘若是丢了清白就能离开许府说不定是件好事，就帮着做了，没想到姨娘喝完，竟然口吐黑血，不治而亡，就死在我的面前……”
**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我的错啊！是我害死了姨娘，我罪该万死！何夫人杀了当初知情的所有人，我提前逃了出去，躲了一阵子，本来只是想看看父母是否还好，就被她发现了，她放火烧了我家，我父母拼了命把我送出火海，我才活了下来，我本来想和她同归于尽，却又怕杀不了她还丢了性命，就躲了起来，得知大小姐归来，我才来找大小姐，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
**莲抬起头，眸色愤怒直指何晴，“就是她下毒杀了玲姨娘和牧公子，玲姨娘和牧公子清清白白，是她使计害人！她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