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钰默默地拾起那个空篮子，不语。也不知是多久，他哑着嗓子开口:“帝姬，你觉着阿满如何？”
这一下子的跳跃让帝嬅的心一下子重了起来，心里有个东西堵得慌。凭心而论，阿满只是做着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该做的事，谈不上好坏，可他的身份在那里——相楚皇，多么尊贵也是多么孤寡的身份。权利的战争中，他无声被推在制高点，可……帝嬅不愿多想，任凭她如何胡思乱想，他们的地位都在那里，不可更改，不可拒绝。
拓跋钰自然明白帝嬅不会作然后回答，自圆其说:“父皇说阿满是个极好的男儿，可阿满觉着自己辜负了他。”明明是少年郎，明明话里的稚嫩不减，他这句话却人觉着苍凉，那种历经沧桑的苍凉。
“他把这万里疆土交与阿满，阿满却……”拓跋钰不知晓，他说着，眼角已经落下了一滴泪，划过他稚嫩俊俏的脸庞，滴落在溪边的石子上，沉吟良久，他道“……阿满做不好。”
帝嬅心跟着疼，一句做不好是多少凄凉。她多想做不到，但她不能，而拓跋钰也不能。
“阿满守不住的，为什么是阿满？”拓跋钰满面泪痕，他看着帝嬅，却又不像是看着帝嬅。
帝嬅伸手，在要碰到少年郎的脸时，又缩回了手。她看着他，他看着她，明明一样委屈，可明明却完全不一样啊。
流水潺潺，明月高照。
“阿满，父皇的乖宝哦。”
“小阿满，怎得这儿伤心？”
“阿满，不可耽误学业！”
“朕的阿满最是好了。”
“阿满。”
“……”
拓跋钰泪流不止，父皇阿满不好，阿满无用。
阿满……无用……
月色入户。
拓跋钰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笑着问道:“帝姬，咱们酿桂花酿吧。”
帝嬅一愣，而后也跟着笑的点了点头。
拓跋钰跑开，在不远处摸索着，不一会儿，他的声响入帝嬅的耳中:“我寻到了。”
如果仅听这话，帝嬅有七八分会觉着这少年是真心欣喜，可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真心，多得不过是身不由己。
帝嬅笑着看着不远处正扬着一个小瓮的拓跋钰，像是赞赏。
拓跋钰满心欢喜地把小瓮抱过来，用溪水洗净瓮身。
“帝姬，我们开始吧。”
帝嬅想任凭谁也无法拒绝这双满是期待的乌亮的眸子，她也一样，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桂花酿制作过程极为简单，但说得上帝嬅做的大抵就是那个用枯枝挖开的洞。
挖洞就算了，最为惊奇的是，帝嬅居然和拓跋钰一同把那瓮桂花酿埋进洞里，且亲手把洞用土填平——帝嬅一向喜洁。
“帝姬，如明年你我还在相楚，我们便来挖这坛桂花酿，可好？”拓跋钰说完，又觉着自己说得不妥，改口道，“阿满的意思是……是……”是了好久也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帝嬅无心刁难他，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帝姬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