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眼观鼻,鼻观心了好一会儿,顾宁风才缓过这口气。
“母亲这儿的清凉茶甚好,我那煮茶的小厮竟是再煮千百遍也不及此。”
兰仪嗔笑地看了眼顾墨白:“怕是你那煮茶的小厮也难碰着你那茶壶。”
一旁的父子也跟着笑了——这顾墨白爱制“怪茶”他们早知晓,如今兰仪这一打趣,倒不由地有几分好笑。
这痴茶如斯者,少也,稀也。
“东昀这痴茶的性子确实少有。”顾墨渊笑着附和。
被打趣的人也不恼,跟着一起笑了。
日子如同指缝细沙,不经意间便少了些许。
帝嬅的日子依旧不染墙外的纷扰和权利,清闲不减。倒是绿浅还是会忧心忡忡,每日依旧会尽职尽责地把吉康的现状一一告予她。
至于帝嬅是否有心记住,这难说。
紫烟袅袅从金蟾烟炉中升起。
夏日酷暑,白日里头帝嬅缩在屋里,夜里兴致上头才会出房门,意兴阑珊才会入屋安寝。
梵音近来也是清闲。
收到信时,他或多或少有些诧异。可看完信后,心中更多的是宽慰——宽慰他一手扶着走的姑娘终于可以独面大局了。而后,面不改色地把心头那一抹失落抹去,一如当初那般。
提起笔,却在墨滴在信纸之后又放了下来。
起身,离开书房。
从半掩着的窗的外头吹进的风,吹动着信的一角。
信上是帝嬅那一手漂亮而不失大气的字:
黄昏乍凉还热,湖山梅雨初歇。
对饮花前云侧,坐待残月如钩。
独倚北国雪景,却至大漠繁霜。
休倚!休倚!
不过锦纶少年,何事满面风霜。
道不过一字愁,说不过一池清。
战鼓歇,风荷举,始是江南行。
(此为译文:小满初见,过南陵至烁川,还需相楚行。听闻相楚多文人墨客,美景如画。待烁川易主,便是我去相楚之时。望君宽心。)
夜半寒蝉凄切地叫着,才刚至夏末,便染上了秋凉。
梵音一人独坐在书房,自弈了整宿。
待天大亮,方抬手举起杯,饮茶解渴。后知后觉地发觉杯中之物已是又冷又涩。
他不知为何勾起了一抹浅笑,极淡极淡却又带着无尽的苦意。
……
最终,他把整杯凉茶灌入腹中。
真凉,凉得他心也跟着发凉了。
……
凉得狠了,又似一把钝刀在无声地把他心尖上的那块肉割去。
痛意,渐渐蔓延全身……
人走茶凉——他心中所念,亦非他心中所愿。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啊,她的一颦一笑他分明还记着十分稚嫩,怎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如同他期许的那般……
晨曦斜照在国师府的瓦当上,折射出了五色彩光。
绿叶上还留着昨夜的露水,昨日的嫩枝丫已经舒展成了嫩叶,前些时日打的花苞已开,一个院子姹紫嫣红……一切的众生万物都在蓬勃生长。
只是国师府的主人病了,得了深入骨的心病。
他的心药在万里之外,而她已无需他了,从现今至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