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梨花烙:错嫁千金 > 第七十九章 离唐奔月(一)
    这炎热难耐的七月就那样过去,待更加难捱的八月也才过去二十天,巫月那边便传来消息,短短十天之内,五位皇位争夺者竟五败俱伤,再无力举兵相争。就在这个时候,苗羽桓出现了。

    他只带领着三千铁骑,却以一敌百,短短三日便踏平了巫月王宫,坐上王位。苗羽桓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五位皇位争夺者以及他们所有的家眷斩杀殆尽。其中不乏妇孺儿童,残忍程度令人咋舌。

    可是一切并没有进行的那么顺利,巫月连日以来的阴雨天气,加上高热不下的温度,成了瘟病成长的温床。巫乐国大面积爆发瘟疫,有一些心怀叵测之辈便将矛头直指刚刚坐上王位的苗羽桓,说他做事残忍不计后果,造成了天谴,才会让贫苦无辜的百姓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百姓们哪里懂得这么许多,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们自以为是的以讹传讹信以为真,纷纷怒喝新王退位。

    承王府密室内,众人齐聚一堂,商量此事。楚浩楠蹙眉抿唇,严肃道:“羽承,此时舅父需要我们帮助。”

    夏侯羽承赞同的点了点头,可随后为难道:“我知道,此时舅父需要我们帮助,可我手下的人此刻被夏侯殇的人盯得紧,不知如何才能过去帮忙。”

    楚娇怜开口道:“你就算能去,你要怎么帮?带兵攻打巫月吗?要我说,还是我去!我会一些医理,近日来我跟师父勤学苦练,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她,楚娇怜面上一红,小声嘟囔道:“虽然我学艺不精,但治疗一些瘟疫小病还是可以的……”

    那清俢闻言道:“我觉得还是我带我徒儿去比较好,也能带她长长见识。”他对于自己的爱徒肯走出阴霾,还是很欣慰的,也乐于带她多出去走走开开见见世面。

    “不行!”“不行!”两个声音同时默契的响起,是夏侯羽承和楚浩楠的声音。

    两个男子面色担忧的对视了一眼,楚浩楠说道:“妹妹你身子孱弱,长途跋涉那么远我怎么放心?再说…再说你也就擅长制毒,这瘟疫的病症你治得了吗?”

    “哥哥你少瞧不起我,别看我只认认真真的跟师父和师公学习了月余,但我已经很厉害了!要不我给你治治!”楚娇怜不服气,撅嘴瞪眼的揪着哥哥不放。

    楚浩楠看着妹妹这一刻似乎又与她年幼时得娇憨灵动重叠了一些,顿时疼爱的说不出话来,憋屈了半天才小声道:“治我做什么,我又没病……”

    夏侯羽承见楚浩楠就这么没出息的妥协了,摇了摇头无奈道:“怜儿,你可曾想过你如何出城?如何躲过南唐的层层关隘?”她就算其他地方可以遮掩,可是那墨绿色的眸子该如何掩藏?别人一眼就会看出异样,到时候徒生事端。

    果然,楚娇怜听到这个,便立马蔫了下来,坐在暗处不说话了,样子楚楚可怜的仿若一直迷途的小白兔。

    那清俢看了那恒一眼,无所谓的笑道:“这个无妨,只要我徒儿肯吃苦,我便可以让她安全离开南唐,待我们进入巫月,她那眸子便不是那么突出明显了,便可无忧。”

    那恒闻言道:“我也去!”

    那清俢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师父,轻声道:“师父,您年事已高,不适宜长途跋涉。而且京中必须留一位高人坐镇,要说高人,那自然是师父您了!”师父体内的余毒刚清,身体还很虚弱。他故意将师父捧上天去,想让师父留下来,免受奔波之苦。

    那恒听后,果真开心不已,点点头道:“也是,京中不安定,还是要留一位医者更为安全些。那话既这样说,那为师便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吧。”

    可在场的除了笑呵呵的那恒之外,众人无一不看向自信满满的那清俢。楚浩楠忍不住问道:“清俢,你可知我们在说什么?不是脸,是眸子。”

    “我当然知道是眸子,只不过要想暂时改变需要吃些苦头。”那清俢弹了弹袖口,回答的云淡风轻。

    “我不怕吃苦,我要去巫月看看!”楚娇怜眸光灼灼,满面坚定。

    “等一下,”夏侯羽承打断了大家的思路,“清俢,你先说说这个方法要如何做?”

    那清俢淡笑一声,“用毒。”

    “好。”“不可!”说好的自然是楚娇怜,说不可的是夏侯羽承。楚浩楠张着嘴巴看着比自己出口还快的夏侯羽承,讪讪地又闭上的嘴。

    “没什么不行,师父做事自有分寸,我不会有事的。”楚娇怜坚定不移,她想离开南唐,想离这皇宫远远地。

    夏侯羽承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心中有些受伤,为了离开南唐,她对自己就没有半分留恋吗?他艰难地闭了闭眼,开口道:“是药都有三分毒,何况那本身就是毒?我不愿你受到一点伤害。”

    楚娇怜艰难地抬起眼眸,与他对视。那眼中的情绪分外复杂,有心疼、有宠溺,还有受伤和不舍……楚娇怜很想将眸光移开,可夏侯羽承的眸子仿佛有一种吸力,让自己移不开眸光。

    直到楚娇怜的脸已经红如番茄,已经呼吸不畅即将窒息时,楚浩楠终于开口道:“羽承,别担心。我妹妹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让她去散散心也好,实在不行,在清俢那讨来方子,等你寻得时机,你找个由头离开京城,带着我也去巫月潇洒去。在那边,我们都不必躲躲藏藏,谋事也更方便些。到时候有舅父在,咱们还怕什么?”不行了,看妹妹那涨得通红呼吸不畅的脸,他估计自己再不开口,他妹妹就要憋的背过气去了……

    楚浩楠这一开口,楚娇怜和夏侯羽承的眼神纠缠终于被成功中断。楚娇怜赶紧躲到角落里去调整呼吸,夏侯羽承则白了楚浩楠一眼,沉吟道:“清俢,真的没关系吗?”

    那清俢淡笑道:“有我在,我能制出的毒,就都能给解了!”

    夏侯羽承又恋恋不舍的看了楚娇怜一眼,才道:“罢了……浩楠说得对,我们在这里小心谨慎担惊受怕,若是稳定了舅父那边的局势,对我们大有助益。到时候若能寻了由头我们都去那边谋事,确实是一大幸事。”他转过身,对楚娇怜轻声道:“怜儿,你只需回答我,你想离开,是不是不想面对我?”

    “不是!”楚娇怜匆忙的转过身来,否认他的话。可话一出口,便是满满的羞涩和尴尬。其实,她是有一点不想面对夏侯羽承,但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自卑和愧疚。但这一点她不敢说。

    可就算她不说,夏侯羽承又哪里会看不出?他苦笑一声,对众人道:“浩楠,我给你准备了一处地势宽敞又通风的密室,你可以在那里练武。清俢,你带那先生回去准备那个药。怜儿,我与你有话要说。”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散去,可忙各的。楚浩楠第一个跑了出去,又去而复返道:“对了羽承,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个兵器的事,你没忘吧?”

    夏侯羽承点头道:“此等大事,自然不会忘。你放心吧,一定让你满意。”

    “好。妹妹,你好好于承王说话,我先去练武了啊!”楚浩楠朝着楚娇怜使了个眼色,便有一眨眼便消失在密室门口。

    “哥哥说的是什么武器啊?”楚娇怜尴尬的寻找话题。

    夏侯羽承淡淡一笑,“琐事罢了,你都不用操心。”

    “哦…”楚娇怜尴尬的应了一声,室内便恢复了诡异的沉静。

    楚娇怜一直站在密室的墙角不曾挪动,夏侯羽承看着她躲闪的样子也不恼,轻轻走了过去,在两人只见还剩下半臂的距离时停了下来,轻声道:“怜儿,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看我的。”

    楚娇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这话让她如何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用…用眼睛看啊。”

    夏侯羽承也不恼,无奈失笑道:“好,那我再问你,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楚娇怜的贝齿咬着下唇,沉吟半晌才道:“殿下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待人和善从容,是个好人。”

    “那你喜欢这种男人吗?”夏侯羽承走近半步,问道。

    楚娇怜心中一顿乱跳,双手紧紧地攥着裙摆,又向墙角挪了挪。“我…我…殿下,我不配喜欢你。”

    “是不配喜欢还是不想喜欢?”夏侯羽承又向她迈了半步,紧紧凝视着她。

    “我……我不配喜欢。”楚娇怜的头低低的垂着,眸中已经蓄满了泪水。这样优秀的男子,她当初是如何瞎了眼睛去选择夏侯殇的?如今错已铸成,她已成了今天这幅残躯,嫁了人、生过子、毁了容,又把亲人都害死了!像她这种不祥的女人,如今她如何有资格再去喜欢承王殿下?!

    夏侯羽承再次迈进,此时他与楚娇怜的距离仅仅相隔一拳,他俯视着这个娇小的女子,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夏侯羽承轻轻吸了口气,才轻声道:“怜儿,其他的你都不用想,我只需你记住,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意都不变。哪怕…哪怕有一天,我需要用一些手段才能得到你,我也在所不惜!上一次我没有及时出手已经让我恨不得后悔一生,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楚娇怜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柔光闪动的双眸。眸中的泪再也止不住,纷纷涌落。“殿下…我……”

    夏侯羽承将手放在了楚娇怜而后的墙上,用一种压迫的姿态看着楚娇怜。这是他第一次待她这般无礼越矩,“你还想说什么?你嫁过人?还是怀过孩子、毁过容、害死过亲人?怜儿我告诉你,这次以我就算是生夺,也要让你做我的妻。这一次,就算要做尽天下坏事才能得到你,我也绝不会放手!”他垂下头,在她眉心的梨花烙落下一吻。

    楚娇怜顿觉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有些惶恐。眉心如今是她的禁区,谁对着她的眉心多看两眼她都会觉得很不适。可如今夏侯羽承居然亲上了她的眉心,让她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慌乱无措。她使尽了力气,推开夏侯羽承,慌乱的跑了出去。

    “琴墨,跟着她。”夏侯羽承开口道。

    琴墨领会,连忙消失在原处,为楚娇怜领路。

    夏侯羽承还立在原处,半晌后,苦笑一声:“怜儿,这次我真的不能放手了。”

    楚娇怜走了几步便想起上次迷路的事情,站在远处有点不知所措。琴墨走上前来,淡声道:“楚小姐,我为您领路。”

    楚娇怜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走了一会,楚娇怜耐不住四周的黑暗和阴森,有些害怕。只能对唯一能聊天的琴墨开口道:“琴…琴大人,”

    琴大人?琴墨的唇角抽了抽,淡淡道:“属下卑微,楚小姐直呼贱名即可,可不敢当大人的头衔。”

    “那不行,您是跟在殿下身边的,怎么能不叫大人。只不过,我不知道大人姓什么……”楚娇怜言不敢抬,生怕迈错了步子踩到什么机关,小心翼翼的踩着琴墨走过的脚印。

    琴墨静默了片刻,声音轻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属下…若没记错,属下应当姓陈。”

    那声音飘渺悠远,仿佛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让楚娇怜略微抬起了头,看了看琴墨的背影。那句若没记错,仿佛刺痛了楚娇怜的心。这该是多让人难过的事情啊!自小成长在杀手成堆的秘密基地,每天与冷兵器为伍,没有情感、没有人性,一生只侍一主,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时间久远到,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清了。

    琴墨没有等到回音,却仿佛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属下当时也就四五岁,妹妹尚是襁褓婴儿。属下只记得家中燃气熊熊烈火,一个仿佛是母亲的女子,将襁褓中的妹妹塞给我,一把将我推入一条暗道,让我向前跑,一直跑,什么都不要问,莫要回头。待我跑出暗道不久,便见到了先皇的侍卫,将我带到先皇面前。后来又将我和妹妹带入了宫中。”

    “那,那你没问先皇你的家室吗?”楚娇怜忍不住问道。

    琴墨摇了摇头,声音中吐露着无以言表的伤感。“先皇什么都没对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不敢问,可能就是因为母亲的那句什么都不要问吧。”

    楚娇怜抿了抿唇,轻声道:“对不起,触及了你的伤心事。不过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就是坏事,知道太多血粼粼的真相,有时候会难以承受。”

    琴墨没有回答,依旧脚步不停的向前走着,直到将楚娇怜送回了她的院子,才转身离开。

    楚娇怜坐在屋内的软塌上,想起了自己的往事,也想了想琴墨的。他们二人,也许都是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可琴墨却不知也不问,这样就不用像自己一样,满心复仇,慢慢失了本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