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
章学士骇然，面色大急上前就要拦。
却见少年霍然一步跨出，直接将他伸出的手，一侧身，挡在了背后。
秦青箬肃容，躬身淡淡道：“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托。”
“顾兄！”
汪岚城急坏了，扑过去一把拽住她，再顾不得什么斯文礼数，连连摇头，“不能去，千万不能去！”他正要去看窗外，便听窗框上砰一声响。
一块带着棱的石头砸进了小楼，汪岚城被震得后退几步，当即变了脸色。
章学士频频给老者使眼色，欲言又止。
老者倒是平静，抬眼瞥了瞥少年，摆摆手，“去吧。”
秦青箬抿了抿唇，没什么多余表情，转身、下楼、就这么走了。
“老相！”
“陈大人！”
章学士二人急喊出声，冷汗都淌下来。
老者却沉静，像岿然不动的山石，漆黑深沉地叫人捉摸不透。
“让他去。”
良久，他却微笑捋须，随在少年身后的目光，意味深长，“终归是不同的。”
这时候，章学士和汪岚城哪还有心思理会什么不同？
章学士尤甚，急如热锅之蚁，踱来踱去的步子都显得杂乱又焦躁。
汪岚城更是懵了，颓然瘫坐在圈椅上，木呆呆地睁大眼睛，束发的玉冠也歪了。
修撰大人呷了口茶，斜眼瞅瞅这丢了魂儿似的两个人，没说话。
如果秦青箬在这，只怕该皱眉了。
昨日章学士对她百般为难，今儿这是怎地了？
为她的事左右奔走，到底是转性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不成！”
转圈的章学士突地顿住脚步，重重一拊掌，面色沉肃，大步走到老者桌前拱手，“老相，学生还是去请……”
“你去请谁？”
老者慢条斯理放下茶盏，掀了掀眼皮。
章学士登时一噎，面上竟显出些犹豫神色，“自然是、是……”
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真不是他不想说。
而是被这朝堂耄老眼风一扫，再底气十足的话，也能给你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胆子说出来了。
老者似笑了笑，沉暗的眼底却仍就透不进一丝光亮。
正垂首的章学士，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李璟逸在昭华殿中侍墨，”老者语气很平稳，缓缓续言，“首辅不在朝中，翰林院不归次辅统管，你找谁去？”
章学士愣了愣，摸不清老者究竟想说什么。
昨日的事、包括他是那位的人，老先生都是知情的。
他老老实实地答道：“先前学生是想着去请李大人出面，毕竟他……”
“李大人怎地？”
老者缓缓抬眼睨他，浑浊目中森寒一现，竟叫章学士堪堪打了个寒颤，“可是他要你将那孩子引入逐云卫的地界？可是他吩咐你……要顾青熙遇上晋王？！”
章润之膝盖一软，嗵地一下，跪在了地上，“……老相！”
那声音，都是打颤的。
汪岚城低着头，装聋作哑。
“章大人高升在即，老夫奉劝你一句。”
老者缓缓啜茶，目光落在小叶紫檀的念珠上，平定和缓如薄冰下的潺潺细水。
“良禽择木而栖不假，有些人你可以阳奉阴违，可有些人——”老者平静坐着，音色却蓦地铿然，“比如皇上、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