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威胁南萧江山社稷者,一个都不能活……
商明月听罢,脑海中有一瞬的惨白。
喘气都有些粗重。
缠枝莲香炉素香袅袅,吹得素纱帐层层飞拂,分明像初春的柳絮般柔软,细细咂摸后,却觉比凛冬的飞雪还冰冷。
商明月忽然苦涩一笑,缓缓抬头,望着眼前认识了十年的女子。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竟开始不认识她了?
嘴唇嗫喏几下。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其实想问,若是常山郡王府树大招风,是否有朝一日、也逃不了这般的结局?
萧沁笑着,并未回身,“明月可是在忧虑,常山郡王该如何自处?”
不待商明月回答,她温柔似泉水的嗓音,便轻而缓地响起,“本宫只告诉你一句,莫要活得太聪明。”她一笑,淡淡地回过头来,“想必常山王叔深谙此道,若非如此,常山郡王府何来百年屹立不倒?”
商明月听着,不由背脊生寒。
咬咬牙正要开口,却听那人的声音微有些飘,“她啊……就是太聪明。”
她勾唇,唇边漫上一丝古怪的笑,很冷,又似讽刺,“聪明得让本宫都夜不能寐,这样的人,南萧容不得!”
峪江郡主……
萧沁低着眸子,妩媚一笑。
正因为她太聪明、且这聪明通透得令人恐惧,所以那些彪炳功绩,最终都成了挥向峪江的剑。
南萧的天下。
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只能留一人。
那一人只能是她萧沁。
毕竟。
她姓萧呢。
“公主……”
商明月仰头看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她的恐惧,萧沁似乎恍若未闻,她翦水双眸中含着笑,慢慢走过来,“走,明月,陪本宫去雪阁坐坐。”
旁人宫殿中皆有暖阁。
唯独长安公主,临江宫深处藏着闻所未闻的雪阁。
商明月倒是不怎的讶异。
这雪阁,从五年前她回京是,便有了。
寝殿深处。
毫不起眼的石扉推开,便见漫野飞雪迎面扑来。
这处雪阁,是在冰窖中建出来的。
永顺帝为爱女在临江宫下建了冰窖,萧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遣人将苍山北峰的常年不化的积雪运至宫中,堆在这地底冰窖中,又挖来了岭北冻土,将扈伦山的梅花栽种于此。
从此,便有了这般一方冰雪的奇景。
雪阁中烛火长明,那红白二色的梅花,也便于凛冬中葳蕤盛放。
两人身上的衣裙都很薄。
即便是商明月手中抱着暖手炉,踏足此地,仍是被寒气激得猛一哆嗦。
萧沁却一步一步走的平稳。
这般寒凉。
她却似乎习以为常。
那一袭月白宫装,实在单薄得很,哪怕是在初秋的深宫,这般穿着也实在算不上暖和。
更何况,是在这寒气透骨的雪阁之中。
“长安,”商明月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你的身子……”
“无碍。”
萧沁一笑,便在玉桌旁坐下。
玉桌上摆着青瓷高颈瓶,瓶中插着三五枝宝珠红梅。
小火紫砂壶,水正滚沸。
商明月也在桌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梅花茶,只品了一口,便听那人嗓音悠悠。
“明日……又到了书院大比的时候。”
萧沁似笑,目光有些渺远。
商明月微微拧眉,联想到今日她又为皇家书院的少年动了怒,不由疑惑,“长安,你为何这般维护书院?”
她真的想说,那区区一个书院,真的值?
长安公主维护皇家书院,这在帝京高门中,算是人尽皆知。
至于原因。
大抵是因为,这位天家帝女十二岁,曾在皇家书院中读过一年书?是以,对书院学子格外亲切。
这理由别人能信。
商明月却知道,绝无可能。
萧沁微笑,浅啜一口杯中茶水,“你可知,皇家书院中都是什么人?”
高门贵勋之子,清流文臣之后。
只见她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淡笑道:“本宫那是在替皇兄铺路。”
商明月一愣。
登时便明白过来。
这些少年虽纨绔,身后却皆为钟鸣鼎食之家。护着他们,或者说与这群人交好,那边等同于与朝中大臣们绑在了一条船上。如此一来,夺嫡之争,无形之中便有了最大的赢面!
这布局,早在四年前便开始了。
只怕长安公主入书院,也是为此最巧妙的掩饰。
只是……
商明月的脸色忽然发白,忙喝了一口茶水,遮住了手臂微抖。
当年的萧沁、才几岁?
十二岁的长安公主,竟是从那时便知道,一步一步铺路,替皇兄谋夺江山?!
这样的年纪,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商明月稳住心神,只听萧沁淡笑着吩咐,“明日本宫便去向父皇请旨,伴驾同往皇家书院。”她思忖片刻,道,“你如今不便出面,暂且乔装宫女随我同去,我倒要见识见识,那少年,究竟有几分能耐。”
她说这话时,笑意温婉。
只是周遭的寒气,却似陡然间凛冽了许多。
商明月裹紧了衣裳,看了对面女子半晌,只见她泰然自若静坐雪中,嘴角隐约含着笑。
“长安,”她叹了口气,问,“为何要建这雪阁?”
冷而萧索。
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萧沁闻言,浅笑斟茶,那温温缓缓的声音,也是蒙了一层雾。
“明月,你可知道?”
她目光望向手中的茶盏,眸光极温柔。素骨玉手轻轻勾过那明黄绢帛的懿旨,偏头一笑,便丢进了脚边的火盆中。
橙红的火舌咬上,那皇后申饬她的懿旨,转眼便烧成了灰。
她笑,话音却铿然。
“冷和痛、
总能让人记住许多。”
*
昭华殿中,风雨欲来。
右相严仲文跪于御前,一夜之间两鬓斑白,憔悴得销形蚀骸。
“啪!”
一声脆响,上首帝王重重合了奏折。
严仲文叩首,悲呼,“犬子死得冤枉,求陛下明察!”
“天子脚下也敢杀人,”永顺帝沉声冷笑,不辨喜怒,“简直胆大妄为!”
“陛下,”严仲文膝行上前,老泪浑浊,神色万分哀恸,“犬子接二连三出事,先是双腿被废,如今竟又丢了性命,绝非意外,必是有人加害!”
永顺帝摆摆手,闭眼倚在龙椅上,面上微有一丝倦色,“爱卿不必多言,朕自然知晓。”
他顿了顿,却又忽然睁开眼,“你还有何要说?”
严仲文磕了个头,道;“微臣确有一事,须向陛下禀告。”
永顺帝挑眉,“哦”了一声,目光幽深如潭。
“且说来。”
严仲文仰头,目光中愤懑难平,脖颈青筋凸起,“禀陛下,臣知一人,与犬子之死关联甚大!”
上首帝王冷眸一眯,倾身问,“谁?”
“皇家书院,顾青熙!”
……
吱呀——
昭华殿大门被推开,有一人缓步而来。
“顾青熙?”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她拊掌赞道,“这可奇了,儿臣对这少年,倒也略有耳闻呢!”
看清那人身影后,本欲发怒的永顺帝,面色倒是缓了缓。
“微臣见过长安公主。”
严仲文也收了声,叩首行礼。
萧沁微笑,嗓音温和,“右相请起,不必多礼。”
秀丽少女唇角勾起,步子轻快,极亲昵地坐在永顺帝身侧,含笑眨眼问,“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父皇不快?明日便是书院大比,南萧少年俊才齐聚,实乃我社稷之幸!”
“学子们可都等着一睹我皇风仪,父皇怎能在此时坏了兴致?”萧沁伸手,水葱般的玉指揉着永顺帝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倒是令帝王熨帖地闭了眼。
她一笑,美眸望向严仲文。
“右相大人,您说是不是?”
严仲文听得冷汗直下,忙惶恐跪地,“公主所言极是,是臣思虑不周!”
这长安公主!
严仲文心头气得隐约作痛。
看似句句安抚陛下,实则把矛头全都指向他!
说白了,就是千方百计维护那书院中的小子,不让自己动他半分。
严仲文只觉愤愤郁闷。
那小子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能得长安公主青眼有加?
“你倒说说,何来略有耳闻?”
永顺帝喝了口参茶,神情舒缓了许多,笑眯眯地转头,看着眼前素来最宠爱的女儿。
萧沁起身,微微欠身,目光却是望向严仲文,嗓音淡淡道,“严公子之事,本宫略有耳闻,严相爱子心切自是无错,只是莫要哀恸蒙心,听信奸谗之言。”
“长安所言极是。”
帝王居高临下,目光锐如鹰隼。
严仲文呵呵干笑两声,面容却是笃定,他一躬身,凛然道:“微臣受教,只是——”话锋一转,他便冷笑,“微臣此番所言非虚,绝不是听信谗言!”
“哦?”
萧沁挑眉,眸中含了一汪盈盈春水,“严相可否相告,这消息,是从何人口中听来?”
少女立于金銮殿上,泰然自若,如信步闲庭。
永顺帝目光深沉。
鹰眸深处,似笑非笑。
严仲文大喜过望,萧沁这般问,却是正中他下怀。
“说起来公主倒也不生疏,”严仲文神情中有些怡然自得,随意拢袖道,“慕容二公子,慕容凌。”
长安公主为慕容贵妃所出,慕容家便是她的外家。
若是连这都算作“奸谗之言”,那岂不等同于自打嘴巴?
哪知萧沁扑哧一声,抿唇笑了起来。
少女娇笑声,如出谷黄莺,此刻严仲文听来,却是分外刺耳又难捱。
“严相此言差矣。”
她缓缓走下金阶,摇摇头,温婉笑道,“您大概是不知道,本宫这小表弟素来顽劣,他的话怎能倾心?”
严仲文愣了。
眼睁睁地看着萧沁勾唇。
那笑意中,隐隐透出鄙夷和讥诮。
萧沁却是对着永顺帝福了福身,巧笑嫣然,“父皇大抵还不知道吧?舅舅家那不争气的表弟,方才与顾青熙起了冲突,昨日才被太傅撵回家了。”
“有这等事?”
永顺帝随口问了一句,神色却并不怎惊讶。
这事儿,他其实是知道的。
换句话说,商明月在皇家书院吃了亏,他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今日常山郡主进宫拜见,对此事闭口不谈,他也便作出一副天聋地哑的态度装糊涂。
毕竟皇家书院,是他亲自交由谢太傅掌管。
商明月在书院折了面子,自然是因为谢太傅未加阻挠,如今常山郡主与清流老臣生了嫌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皇帝护着哪边都不落好。
故而,此事为不如不为。
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此刻忽然被萧沁提起,永顺帝倒是饶有兴致,想听听这女儿能说出些什么。
萧沁一笑,似有些无奈,“今日为了这事,儿臣罚了明月郡主,反倒还被母后好一通训斥。”
听到皇后二字,严仲文眉毛跳了跳。
永顺帝竟是若有所思,沉声点头,“你且说来。”
“昨日舅舅家那少不更事的小表弟,非要与人家顾青熙比武,”萧沁微笑得似有些头疼,两根手指揉了揉额角,“这孩子也着实不懂事,输了便输了,却又放了暗器欲要伤人。父皇您说说,他为此被赶出书院去了,心中哪能服气?”
她一笑,目光转向严仲文,“想必是这孩子胡闹,便去与严相胡说一通。严相正哀恸,被这小混账唬住了,倒也是情有可原!”
严仲文听得一噎。
面色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看。
长安公主,这是绕着弯子在骂他愚钝糊涂呢!
连个孩子都能给骗了。
他这右相,当得可真是够风光。
永顺帝果然笑了,捋须道:“长安说得不错。”他一顿,看向严仲文目光讳莫如深,“爱卿,严禀之死朕会彻查到底,只是今日这般莽撞之言,不可再说!”
严仲文逼出了一身冷汗,颤声恭敬道:“微臣知罪,谨遵陛下教诲!”
“父皇,”萧沁躬身行礼,眸光极为恳切,“右相大人丧子,想必心中悲痛难平。不若此番书院大比,便免了右相随行舟车劳顿,准许严大人在府中修养。”
严仲文脸色刷白,急忙上前一步,“陛下!”
永顺帝一抬手,将他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只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神变幻,最终慈和地望向爱女,拍拍她的手背,道:“准了。”
严仲文身子晃了晃,整个人险些瘫倒在地。
冷汗哗然而下,糊住了眼前视线。
他张了张嘴,却听永顺帝淡淡一句,“朕也乏了,跪安吧。”
帝王明黄的袍角飘然而过,长安公主轻笑渐远。严仲文直觉眼前景物扭曲,下意识地说了句恭送陛下,整个人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
眼前铺天盖一片黑。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脑海中闪电般地劈过四个字——
自己完了。
连书院大比随行都被免了,只怕陛下对他,算是彻底束之高阁了。
书院学试向来是陛下拔擢人才、各位皇子拉拢羽翼的好时机,如今他这文官之首被罢了行程,谨王殿下必然也免不了步步维艰。
此次大比,若无他到场,谨王一党几乎算是全军覆没。
此刻他倒是明白了。
陛下、这是在秋后算账啊!
只怕过不了多少时日,这右相之位,也该易主了……
千算万算算不到。
长安公主竟能借此,反手将他摆了一道!
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长安公主这般不留情面地打了外家的脸,究竟是为哪般?
莫非……
长安公主与生慕容贵妃,那隐约间母女不和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严仲文跌跌撞撞向外走着,面色惨白,魂不守舍,直到恍惚间撞了人,方才拉回些许神志来。
“严相?”
靛青锦袍的男子,容貌俊朗,关切道,“您这是怎的了?”
“殿下!”
严仲文眼前猛地一亮,紧紧抓住男子的手臂,“陛下……陛下免了臣书院大比随行,要、要微臣在府中修养……”
他声音越来越低。
年轻男子面色亦越来越凝重。
“啪。”
男子手中的泥金折扇狠狠摔在地上,压低了声音,道,“严相莫急,且先随本王回府。”
他低头拾起扇子,只见那扇柄上刻了一个篆字。
谨。
天家六子、谨王、萧子卿。
*
入夜,秋虫低鸣,寒露沾衣。
皇家书院中夜色沉凉,今夜乌云漫涌,遮了那一轮皎皎圆月。
明日便是五年一度的书院大比,无数学子激动得辗转难眠,一盏烛火,彻夜读书。
秦青箬也没睡。
却不是为了明日的学试。
敬亭轩中灯火通明,三人对坐,神色各异。
谢太傅、荣烨、秦青箬。
案前的茶水,余温散尽,已然凉透。
谢太傅身后站了个谢峰,荣烨身后跟了个沈奕,二少年四目相对,心下惴惴,大气也不敢出。
终于。
荣烨轻咳一声,看看左右一老一小两个人,“太傅,您……”
“你明日准备如何应对?!”
谢太傅重重拍桌,隐有怒意,“看看你惹的好事,将常山郡王府那小姑娘得罪了,陛下还能轻饶了你?”
“她不会。”
秦青箬微笑,笃定而平静。
谢太傅冷笑一声,似乎是懒得理她,荣烨也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袖,目光微闪,示意她别顶嘴。
少年叹口气,却仍是懒洋洋地伏在桌上,“太傅,荣大人,你们都忘了。”
忘了?
荣烨拧眉,看着她。
秦青箬挑眉,思忖片刻,道,“此事陛下知晓,便有另一人必然也知晓。”
谢太傅闻此倒是抬了头,眉心紧锁,问:
“谁?”
秦青箬不疾不徐,淡淡开口,“长安公主,萧沁。”
“此时与长安公主有何关系?”荣烨好看的长眉微微拢起,屈指敲了敲桌案,“后宫不得干政,长安公主再怎样得宠,却也不能犯了这忌讳!”
秦青箬只笑不语。
不得干政?
少年一手撑着侧脸,目光微笑不可捉摸。
慕容家,可是频频破例呢!
这位长安公主呐……她知道的,可还远远不止如此。
峪江灭门,这位的功劳比谁都不小!
临江宫有古怪。
这位千娇百宠的天家公主,更是有古怪。
如今皇家书院中传出她这么一号人物,萧沁拉拢还来不及,又怎会允许商明月打压她呢?
秦青箬收了笑容,正色道:“您二位不必担心,学生自有分寸。”
谢太傅皱着眉,却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峪江郡主能耐几何,他是知道的。
敬亭轩中的气氛僵了半晌,才听谢太傅沉声问,“说吧,明日要我们如何帮你?”
秦青箬微笑,心口被捂热了一瞬。
这世上,总还是有人,愿意倾此一生,将你稳稳妥妥地保护。
他不在乎虚名、不在乎晚节不保、甚至可以为了你不在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只为替你前行之路披荆斩棘,让你在这帝京安稳地活下去。
这是她的外公。
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公!
少年微笑,眸子里微微有些湿润,她偏头,望向荣烨,“有件事,还得劳烦师兄。”
荣烨静静望着她。
秦青箬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却见荣大人神色猛地一僵,手中的茶杯,啪一声摔碎在地。
他拂袖,霍地起身,丝毫不顾满地的碎瓷片,只是死死盯着秦青箬,几乎要将眼前少年盯出个洞来。
少年笑得无辜,“师兄,有这么好看吗?”
荣大人继续死死盯着,不理人。
终于,沈奕小心翼翼上前一步,扯了扯荣烨的袖口,“荣大人……”
沈奕话没说完,却听荣烨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维度传来。
“出去。”
沈奕:……啊?
荣大人目不转睛,仍是坚持两个字,“出去!”
沈奕:……刚被捡回家就失宠了怎么破?
于是沈公子很有眼力见。
拉起不明所以的谢小公子,俩小孩一路蹿出了敬亭轩,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奕着实忧心忡忡。
少年仰天,发呆,担心自家姐姐的未来。
姐夫精神不太正常啊这可咋办啊?
敬亭轩中,气氛诡异。
“精神不正常”的荣大人猛地伸手,重重将那笑容无害的少年从软垫上扯了起来。
荣烨的手指修长且有力。
没收力气就那么抓在胳膊上,险些把秦青箬疼得破功。
少年哀哀地叫了声,就这么直挺挺地竖了起来,素来淡漠疏离的荣大人冷飕飕地盯着她,活生生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秦青箬想哭。
可是为了防止荣大人在一用力将自己胳膊捏断,她还是谄媚一笑,“荣大人……”
“太傅,”荣烨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声音微有些艰难,“他说的……是真的?”
谢太傅狠狠一瞪她,缓声道:“是。”
砰!
荣大人松手了。
脚下不稳的秦郡主,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虽然地上铺了鹅绒软毯,可是这狠狠一撞,力道终究也不轻。
秦青箬疼的龇牙咧嘴,颇有些狼狈地坐起身来,仰头看着一时间手足无措的荣烨。
两人目光对上,皆是一顿。
秦青箬的目光有些躲闪,荣烨的目光却渐渐缓和了。
静静看着那目露愧色的少年,荣大人第一次觉得,竟会对这少年这般无奈。
方才听这眼前少年亲口说了那句话时。
他很生气。
被欺骗的恼火,还有对少年的失望。
他是眼中揉不得沙的人,所以几乎从一开始,他就看不惯这少年的心思算计。
但是对上这少年,他的容忍,总会无限放大。
说不出为什么。
只是隐约觉得,这少年的心思沉潜,似乎与那些人,又不一样。
他们算计,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倾朝野。
可以不要良知,颠倒黑白。
但是少年不一样,她的筹谋,更像是是因为背负了什么太沉重的东西,而被迫如此。
荣烨看得出来,眼前少年,并非生性凉薄之人。
他知道,这少年杀过人。
不然哪来的那些凌厉果决?
只是,凉薄与否,看得从来不是身上染了多少鲜血、背了多少条人命。
这少年,真的很让人心疼。
荣烨叹了口气。
他垂眸,修长的手伸了过去,将少年轻轻拉起。
“下不为例。”
他话音淡淡,透着点威胁,却终究没了怒气。
秦青箬略有些吃惊地仰头望着他,却见那人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酸。
……
翌日。
方才天明,书院中早已人声鼎沸。
五年一度的书院大比,帝王驾临,众臣亲至,无数学子飞黄腾达的青云梯,此刻,正缓缓展开——
于这飒爽秋意中,如期而至。
------题外话------
呜嗷~今天又没写完,哭瞎/(ㄒoㄒ)/~明天一定万更万更!明天就是书院大比了!哈哈哈,是不是有点小激动
今天这章写的太烧脑╮(╯_╰)╭
【有奖问题】一、长安公主为什么要替女主说话?
二、郡主对荣大人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