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青羽苍忽然坐起来，身侧的轩辕晚晴却睡得很沉。
青羽苍穿戴好，手持长剑，走出屋子：“柳云。”
“知道。”
院里已经多了十几个蒙面人，杀气腾腾。
青羽苍一双眼睛透着冰冷的气息：“你们既然有胆来，就该知道今夜乃生死之战。”
从人数而言，那十几个蒙面人占着上风，却谁都不敢轻易动手。整个祈煊殿静得可怕，似乎除了青羽苍和柳云，所有人都听不见也动不了。
风飘冷意，青羽苍运气于剑端，剑鞘猛然飞出，如一道闪电，发出破空之声。
十几个蒙面人再不迟疑，皆从怀中摸出一物，围住青羽苍，一抖手，向他疾打而去。
青羽苍飘身疾闪，与数道蓝星擦身而过。
十几个蒙面人见势，迅速扑来。青羽苍提剑两尺，挽出凌厉的剑花。
蓦地里，半空一声轻爆，一朵绿火炸开。青羽苍一撤，跃身圈外。
只见数名禁卫军以伏龙马首是瞻，从矮墙处飞入。
“等得我都要睡着了，你们来得可真迟。”伏龙似笑非笑地打了个呵欠，“太子殿下静处稍坐，待微臣活动活动筋骨。”
“统领不可大意。”青羽苍持剑立到一旁。
夜风猎猎，柳云落在紫宸宫后苑，这里本应内侍宫女众多，此刻却都东倒西歪，睡得不知天地几何。
然而皇帝青丞却醒着，他用沧桑而睿智的目光凝视柳云片刻，便淡淡问：“何事？”他已经老了，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然而声音中却存着一种叫人害怕的威严气势。
柳云欠了欠身：“微臣来请陛下禅让。”
“禅让……”青丞牵了牵唇角，“朕以为来说此话的人会是宫暝，想不到竟是羽苍。”
柳云道：“微臣和太子殿下原也想不到陛下的圣意。”
青丞的眉头微动了下：“诩罗殇。”
“不错，诩罗殇。”柳云清晰地说，“要一个被蛊毒扰乱了心智、摧毁了身体的人说实话，并不难。”
“哦……”
“陛下要坐稳皇位、寿与天齐，皇子们就非要内/斗不可；陛下要西邻臣服、择日西扩，太/子妃就必不能有孕生子。敢问陛下，为了一己私欲，连自己亲生骨肉的幸福都要剥夺，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朕乃天子，即是道理。”
柳云谑笑一声，有压抑的怒气：“可惜今日这道理，再不能行了。”
青丞微眯双目：“朕架空太子，就是为的有一ri你们逼宫。一个没有兵权的傀儡，纵然勾结文臣，也只是狗急跳墙。”
柳云作惋惜状：“逼宫这样的大举动，傀儡自然不能成事，但刺杀就不一定了。明日一早，宫里就会传遍，皇上惨遭刺杀，太子也险遭暗算，禁军统领只来得及救护先有刺客的祈煊殿。”
青丞脸色一沉：“太子险遭暗算？莫非……”他心念电转，又扫过柳云的神色，复笑道，“不愧是朕最优秀的儿子，竟能说服一群为他效死的人，你们可是花了大工夫。”
柳云也不辩解，只道：“陛下从离间太子与六皇子的关系时，就该设想今日的后果。”
“就算你们通过诩罗殇，知晓朕架空羽苍的意图。”皇帝岔开话题，“那蓇蓉的事，又是从何确定？”
柳云冷笑：“此时才确定。”
“强将手下无弱兵。”青丞似笑似嘲，“朕派青洛出尽风头，为的是让他人不敢轻易动摇太子根基，纵然羽苍只是个空架子，图谋不轨者也要先想到他有个重兵在握的兄弟。但羽苍这个孩子表面功夫做得太足，尽得人心，长此以往，朕又担心有一日青洛会因功高盖主而被迫害，所以趁未起势先离间他兄弟二人。至于老五老七，朕在一日，他们便不敢反。”
柳云耸耸肩，并不赞同，不过也多亏反水不随江海之流，方才能成今夜之事，老皇帝处处把控，却也百密一疏。
“朕问你，兰氏在小石潭看见的，可是你？”
“是，也不是。”柳云得意地笑笑，“兰昭仪看见的的确是微臣，但却不是微臣本人，陛下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易容术，只要想一想当初是怎样设计了帝紫，就能明白这样巧妙的手法自然不该只用一次。”
青丞的脸色愈发难看：“你们竟然……！”
“您也该尝尝自食其果的味道。”柳云全不将当今皇帝放在眼里，“当初太子殿下痛失慈母，全仗陛下成全才得今日之势，太子不想太过绝情，故让微臣来做个了断。”
青丞怒视柳云：“了断？”
柳云笑米米问：“陛下近日来可是觉得骊美人进贡的丹药也不太管用了吧？”
“……”
“可会觉得莫名提不起力气？连就寝都很累？”
“……”
“陛下该病了，曾经您也试过一病不起不是吗？只不过这回，您需要病得连决策也做不了。”
“放肆！”青丞感到胸口呼吸一窒，“你敢弑君？”
“臣不敢。”柳云欠了欠身，平静地道，“臣只是给陛下一个颐养天年的机会，否则事情抖落出来，只怕六殿下和薛王也会反了。”
“好，好，好。”青丞连说了三个好，脸色煞白，“千虑一失……千虑一失！回答朕，伏龙可有与你们勾结？”
柳云玩味地一笑：“您为什么只问禁军统领呢？哦，是了，因为他是皇后娘娘同父异母的弟弟，您还指望着他能顾念旧情、报知遇之恩来救您呢。可惜啊，您舍其姐保皇位时就该明白，人情总有冷下来的一天。至于勾结么，这词有些过了，统领只是帮忙自己的亲外甥罢了，微臣不会让他知道您病的原因，太子殿下也不希望他知道。”
青丞心里清楚大势已去：“易容假/扮你引兰氏上钩的人可是楚妍？”
“是。”柳云坦白交代。
“养虎为患！”青丞目露寒光，“朕该在她决意嫁伏龙为妻时就除掉她！”
柳云拿出一颗药丸，双手呈上：“统领夫人和远嫁他国的细做相比，用脚趾也能分辨出哪个更好，何况统领和夫人真正两情相悦。陛下您也算一念之仁，足以叫微臣将这药丸做得甜如蜜枣了。”
青丞气得身子都在颤抖，拿起药丸：“朕问你最后一句，羽苍是从何时动了逼宫的念头，这不是他最不屑为之的行事吗？”
柳云面容冰冷：“从知道陛下命绻秀在太/子妃的补品中加入蓇蓉开始。”
青丞闭上眼睛将药丸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要记住这满口的甜香，然而入腹却是致命的毒药。
柳云抬手敲了敲门框，小孟立刻带着几名内侍进来。
“把外面昏迷的廖东抬进来，其余人全部清理掉。”
翌日清晨，女子的哀哭不绝于耳，一个个花样年华的美貌姬妾跪在紫宸宫，不知是悲伤床榻里昏迷不醒的皇帝，还是哀痛自己即将惨淡收场的结局。
宫贵妃跌跌撞撞而来，面色苍白地扑在皇帝身上：“青丞……青丞你睁开眼看看我……青丞！”
廖东一边掉泪一边道：“昨日刺客行凶祈煊殿，本以为统领前去万无一失……谁知道、谁知道竟是调虎离山，这紫宸殿愣是一个清醒的人都没有了！”
宫贵妃失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谲儿在哪儿？莫离在哪儿？去，传本宫的皇子前来探望皇上！”
廖东为难地摇摇头：“今日一早太子就下了命令，除了诸位娘娘，谁也不准靠近紫宸宫，否则以逆谋论！就连来请辞的六殿下都被拒在殿门外了！”
“逆谋？”宫贵妃冷笑道，“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逆谋！传太子来见本宫！”
廖东低下头：“太子殿下也受了伤，云先生刚来看过皇上就匆匆赶回去为太子换药了。”
“御医呢？都是死人吗！给本宫传御医同去探视太子殿下！”宫贵妃深吸了一口气，举步便要出门，小孟和另一内侍迅速拦下。
宫贵妃大怒：“你们胆敢挡本宫的去路？！”
小孟回禀道：“娘娘恕罪，请各宫娘娘移驾紫宸宫西偏堂。”正说着，一众禁卫持刀进来，吓得跪在地上的女眷们惊呼不已。
“反了……你们这是反了！”宫贵妃想闯，立刻有两把刀架上她的脖颈。
婧妃忍着恐惧上来拽宫贵妃：“妹妹可别冲动，陛下遇刺，照理是要逐一审问的，这不是圈禁，是为了保全咱们的性命啊！”
宫贵妃惨笑道：“保全？这样的情形哪里算是保全！你们有胆的尽管动手！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反贼谁敢！”
“我敢！”殿外传来一声清冷的呵斥，宫贵妃悚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