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阿达娜姆 > 第十三章 凌乱的梦(三)
    勃兰便坐在那温泉池旁,任金聚给她的发擦着水,等着前来汇报的丞相,但是却迟迟未见丞相前来。

    她转了身朝着身后的梨花望去,那梨花却幻化成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她身边的金聚不知何时也不见了。只剩了她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偌大的石洞的洞口处。往外望去,雪将一切都遮掩了,大地苍苍茫茫一片。

    “王妃,雄狮王已经说了不来了!”是伺候她的贴身的丫头兰央的声音。

    “嗯。”她看了看那被雪覆盖的没有一点痕迹的原野,天已经快黑了,远处的雄狮王格萨尔王的三色宫殿看起来也显得遥远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心里难免有些苦涩,此时的雄狮王身边肯定是他最爱的珠牡,而她梅萨,只怕早被他忘记了吧!

    她愣愣地看了那宫殿许久,终于起了身,朝着石洞深处走去。

    洞里比人腰还要粗的木柱未加任何雕琢,从地上一直竖着撑着石洞的顶部,四周围着种了一些藤蔓。梅拉看着那些藤蔓绕树而上,看起来如同回到了森林一般。

    她看了一眼那因缺少了阳光而全都朝外生长的泛着黄的藤蔓,它们如同自己一样,离开了自己的故乡,便不再有青葱的一日了。

    她懒懒地坐在石凳上,达吉端来了她最喜欢的甜食,她也觉得食之无味,懒懒地闭了眼睛。

    “梅萨,”是谁在唤她?她睁了眼,却不见有人。她向四周看去,一个人也没有,连兰央也不知道躲到了哪个石头缝里,偷懒去了。

    “我在这里,梅萨!”一只鹤从洞口扑棱着进来了,身上全是雪。梅萨吃惊地看着它收了翅,优雅地踱到了她面前。那眼睛紧紧盯着她,完全不似一双鹤眼,无端地让她觉得熟悉。

    “你是谁?”梅萨有些惊恐地望着那鹤。

    自从被黑魔王劫过一次,并且被迫做了他的妻之后,对于那些过于奇怪地出现在她身旁的一切事物,她都有一种本能的恐怖!

    “我是顿巴啊!”那鹤忧伤地说道。

    “啊!你为何成了这般模样?”梅萨惊叫道。

    “怎么啦?王妃!”洞深处传来了兰央急促的脚步声。

    “一只鹤大约是被雪弄得迷了路,飞进了洞里。”梅萨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惊叫在这寂静的洞里,确实显得有些突兀,便解释道。

    “那奴婢继续准备晚餐去了!”兰央的脚步声消失了。

    梅萨蹲了下去,任由那鹤将翅在她脸上轻轻地蹭着,有它身体的温热,也有刚刚化去的雪的余寒。

    “我想看看你,便拿一仓库的宝物跟最厉害的法师换得了化成鹤见你一次的机会!”玉昂顿巴缓缓地说道。

    “我不值得你这样!”梅萨伤心地说道。

    “不,无论什么珍宝都比不上你在我心底的位置。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留住你,我只恨我遇见你太晚!”他的声音忽然就高了,带着难掩的悲伤。

    “我多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哪怕我失去我的一切,只要能全部拥有你,我也愿意!”他继续说道。

    “别!你应该把我这样一个曾经在男人之间流浪的女人忘了。”梅萨看了看那越来越黑的天,很快这大片的世界便将落入黑暗之中,就如她充满了悲哀的心一般。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这个世界上谁也比不上你。你善良、美丽、体贴!是我没有福气拥有你!”玉昂顿巴正说着,洞外忽然传来了“呜呜”的尖促的法螺声。

    “我的时间到了,梅萨!”玉昂顿巴不安地伸了伸弯曲在梅萨胳膊上的脖颈,长嘴轻啄了梅萨的唇,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梅萨,朝着洞口走去。

    “不,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洞里!”梅萨喊道,压抑着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你别那么想,我的心始终陪伴着你!不管隔着多远,记得我的心只在你这里!”玉昂顿巴顿了顿脚步,终究还是拍着翅膀,发出了一声长而悲凄的鸣叫,在法螺越来越急促的声音里,消失在了越来越大的飞雪里。

    梅萨追至洞口,满眼都是雪,玉昂顿巴的影子早已找不到了,若不是洞里留下来的那根洁白的鹤羽,她真的会怀疑,这是不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但是那鹤羽却提醒她,他真的来过,尽管来去匆匆。

    她将那羽上的毛理顺了,插在了自己如云的鬓发上。

    “王妃是想家了?”兰央端了一盘食物出来,便见到了梅萨新插在鬓上的洁白得有些醒目的羽。

    “嗯!”这问话倒是替她掩饰了不少,谁都知道她梅萨是由鹤国的公主托生而来,思念家乡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没想到兰央这么随意一说能让她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借口,她看了看那洞外仍在飞着的雪:“替我将羽衣取了来!”

    兰央忧道:“王妃殿下,雪这样大,实在不宜出行!”

    梅萨道:“看到那鹤,我便想起了我的家乡,你便替我取了来,让我飞飞,缓解一下思乡之情吧!”

    “是!”兰央转了身,进了洞。不多时,便捧了一件洁白的羽衣出来了。

    梅萨看着那许久未曾穿过的羽衣,上面竟然有了灰尘。

    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穿这羽衣,便是她被迫离开木雅国,离开玉昂顿巴的时候,泪一下就来了。

    兰央慌了:“奴婢不是故意的!请王妃责罚!”

    她以为是王妃看到这羽衣有些灰尘,便伤心成了那般模样,心里惶恐不已。

    梅萨说道:“不关你的事,你退下去吧!”

    她取了羽衣,往自己身上一披,嘴唇微微动着,念了几句,便幻化成了一只白鹤,径直朝着洞口去了。

    雪打在她的身上,微凉。她扇动着因久不飞行而显得有些生疏无力的翅膀,迎着那飞雪而去。

    嘴、眼睛、身子全都沾上了雪。她却毫不顾忌地将两条腿伸成一条线,用力地扇动着翅膀,朝着木雅国而去。

    “梅萨,你这是要去哪里呢?”她才飞了没多远,面前突然出现了和她一样飞舞的珠牡。

    “阿佳珠牡!”梅萨心有些慌,她没想到珠牡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舞在雪里。

    珠牡看了看有些慌张的梅萨:“你是不是想着偷偷地去会大王?”梅萨的美丽仅次于她,而梅萨的温柔却是她远远比不上的,她不得不提防一些。

    “没有,我只是看着这雪舞得轻盈,想起了自己也曾这般自在地飞舞,就出来了!没想到扰到了阿佳珠牡,是梅萨的错!”梅萨知道碰上珠牡,自己便没有了机会,心里只想着赶紧摆脱了她,回到洞里去。

    “既然是这样,那倒是不妨!我也是看着这雪实在漂亮,才想着出来飞翔!”珠牡听了梅萨这么一说,想着梅萨自从从木雅国回来之后,从未曾主动去找大王,心便安了一些。

    “那我先回洞了!阿佳珠牡。”梅萨朝着珠牡点头行了礼,转了方向,飞了回洞。

    站在宫殿门口的格萨尔王,看着梅萨飞了出来又飞回了洞,心里很是不快。他清楚地知道梅萨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明说。自从他将梅萨从玉昂顿巴身边带回之后,她对他就冷淡了许多,也可以疏远了许多,就算他宠幸也不会让梅萨觉得快乐!

    他看了看仍在飞舞的珠牡,她的身影比雪花大不了多少:“回来吧!我美丽的妻子。”

    珠牡高兴地扑着翅膀飞了回来,一旋身变成了一个衣着高贵华丽的妇人。格萨尔王将手伸了过去,由着珠牡挽着,进了宫殿。她贴身的侍女阿琼吉连忙走上来,接过了那沾了雪的羽衣,弯着腰退了。

    “还是我的珠牡最美丽!”格萨尔王看着眼前的妃子,跟随自己已经许多年了,却仍似出嫁来时一般明艳、动人。

    珠牡听着,高兴得心花怒放。在这宫里,虽然格萨尔王还有10多个妃子,可是谁能比得上她珠牡的嫡妻的位置,谁能比得上她珠牡的美貌,谁能比得上她珠牡对大王的深情呢?

    梅萨站在洞口,远远地看着珠牡挽着大王的手,慢慢地进了宫殿,心里却没有妒忌。她将翅一振,重又冲上了天。可是无论她飞得多高,她也看不到太阳。她看了看方向,朝着阿达娜姆驻守的边境飞去。

    阿达娜姆正全副武装巡视着碉楼,突然见到一只鹤穿过了雪幕朝着碉楼而来,她很是奇怪。

    等她再一看,只见那鹤已经落了地,一转身变成了梅萨的模样。

    阿达娜姆赶紧吩咐守城的士兵开了门,将梅萨迎请了进来,自己也匆匆地从碉楼往下走。

    她一见梅萨,便握住了她被雪冻得冰凉的手,说道:“这么大的雪,你怎么独自一人来了?”

    梅萨笑道:“许久不曾见你,刚好穿了羽衣,便飞来了,也不过是飞了一天而已!”

    阿达娜姆看了看那漫天飞舞的雪,责备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雪,大王知道你出来了?”

    梅萨没有接腔,只是随着阿达娜姆往城堡里走去。

    城堡里的士兵全都恭敬地低着头,看也不敢看阿达娜姆一眼。

    梅萨一看便知道他们定然是畏惧阿达娜姆曾经的魔女的名声,她当然更知道阿达娜姆曾经杀了不少的生灵。也难怪这些士兵要畏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