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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七章 我本俗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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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舜,常山宪王,生母是王皇后的妹妹儿。使用小说阅小说,完全无广告!这个女人,历史上谈到极少,我只知道除了刘舜之外,她与汉景帝还育有三子,应该说她和她的四个儿子都是安分守己之人,自己虽不及姐姐王皇后得圣宠,却也从未闹出过什么大祸端。只是生在王朝时期,长在深宫内院之人,身份越是显贵,往往就会有着越多的不甘,就连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汉太子也逃不过世俗的**心,刘舜真的能抛弃万人不惜以死相争的位置吗?以他那日对刘彻的态度,似乎能。他对我瞒着他的名字,也许是厌倦了作为刘氏子孙的争夺战。

    我轻叹了口气,想了会子,不禁笑着感叹,我也是一个世俗之人,会在病中睡不下,披衣而起,揣测着别人的心思。

    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但那史书上简单的一笔一划真的能告诉我们所有吗?历史长河中被冲刷了多少我们看似平静安谧、却或暗含杀机或心存悲戚的事实?每个人心中独有的素描画像我看不到、触不着。我知道结局,却猜不到过程,我知道所有人或喜或悲的终结,却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在这一锅沸水中善终而归。

    我一声又一声地在心中叹息,伤病中的人果然是最喜悲的。我坐在床上,抱着腿,不禁悲从心中来,皱着眉。

    外头天色已晚,风刮得有点大,抽打着窗,发出烦人的声响。平日里我是喜欢开窗而眠的,可是今夜这“嘎吱嘎吱”的声响,一声声响在心头,却让我心烦。我站起走到窗边,合上了窗。立着也许更有益于思考,我嘴角盈盈苦笑,心里打算着不如趁着这锅水还未煮干煮透,我赶紧收拾些细软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吧,现代人不都是趋利避害的高人吗?

    “姐姐怎么只穿着件单衣?”开门而入的刘舜一面惊叫,一面取来斗篷为我披上,刚碰到我的手,一脸担忧地叫道:“这手怎么还这么烫?”

    不管你对刘彻是否能真诚以待,但你对我的担心却是如此真实。我心头暖了起来,回头笑看他,轻声安慰说:“医师不是说了吗,我这瘟疫他可以治。”

    他皱眉看了我一眼,将我扶到床上坐好,又伸手为我把了一次脉,过了半晌,皱起长眉,神情严肃,朗声责备着我:“即便师傅说了能治好你的病,你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原本染上了瘟疫就对身体伤害极大,即使是治好了以后怕也是要留下病根的。现在不好好进补,睡好吃好,是想将自己活活自虐死掉吗?”

    没想到他会如此生气,我这个大他几岁的成年人反倒不好意思了。他静了一会儿,又道:“太子说了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忙,他不便出宫看你。让你再挨两日,好生调养。”

    我原本只想静静地和他坐在一起,聊些家常,聊聊医馆,宫廷、朝堂之争都可不必理会,只是他既然扯出了刘彻,必是有许多事已不想瞒我了。

    我看着他的眼眸,黑暗中也能闪光的清亮眸子,丝毫不像宫中长大的人般浑浊难以看透。你真的可以只当一个平凡的孩子,静看云卷云舒,不去理会黑云暴雨的侵袭?

    我拉过他的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很暖、很真实。我浅笑着开了口,微喘着气,原来我真的很紧张:“你对他是真诚的吗?”

    他低低地冷哼了一声,随即答道:“宫中之人的相处之道便是要抛弃‘真诚’二字,转而时时揣着‘利益’一词,舜儿虽然只是一名孩童,却也是这汉宫的主人之一,若是对任何人都真诚相待,恐怕早已成了栗前太子那般的废物。没有心机在宫中是活不长的,但有心机者也未必会是一名歹人,或许只是洁身自好,不想被那肮脏的污血脏了衣裳,活得静好罢了。”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让我捉摸不透,我只好拧着眉结,厚着脸皮继续追问:“那你跟他之间的利益能否让你对他真心相待?”

    他瞅了我一眼,轻声继续道。我知道我的提问并不能让他感到害怕,更不能乱了他的阵脚,只是他今日的坦诚相对,让我的心在这凄冷的二月也能有繁花盛开。“母妃和兄长们把形势早已看清,我们都明白我们该做什么。放心吧,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日后的安稳,为了母妃、兄长们和无名姐姐,我也绝不会叛了太子。”

    我心中又惊又喜,拿眼盯着他,看着他微点下了头,才能安心地伸手摸着他的头,笑对他:“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医师。”

    他静看了我一会,道:“姐姐能懂我的心便好。今日讲出这番话,是希望姐姐能够安心养病,不再胡思乱想。我先回去了,宫内是非多了,我也不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我听太子说,你会易容之术?”我又将一个疑问抛了出来,但对答案并不是特别在意。瞒着我你真实的脸,却愿意让我看到你真实的心,想想,我并不吃亏。

    “早些年间遇到了一个东方来的高人,苦苦央求之下答应传授给我这种神技。但学会后才发现这种伪装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他一面答着,一面扶我躺下,又替我捻好被角,便快走了几步,合门而出。

    这去了忧虑,人当真轻松了许多。刘舜前脚刚走,我微笑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浅浅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的嗓子有些疼,勉强撑起身咳了几声。

    “要水吗?”一个男子的声音,说着便有一杯水递到我唇边,我忙抓过杯子,大口大口地喝完水。那人扶我躺好,俯身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声音焦急地道:“我生病那几日也未见发烧,这女子的身子的确是差了点。”

    我知道是他,却没有吭声。只是伸手拽上他的袖子,不肯放手。他只给蹲###子,长指撩开我的刘海,我微睁开眼,看着他皱起的眉头,直直盯着我的眼。他凝视着我,低声道:“早先医师让你好生照顾身子,不要为了我枉费了性命,怎么没见你听进耳,今时今日才跑来伤心又有何用。”他有意顿了顿,猛然神色戚戚然。“那日若医师说救不得你,我怕早已随你去了。”

    我心头一酸,泪便流了出来。他忙轻轻帮我把泪拭去,轻叹了口气,遂又无奈道:“遇见你是我命中的劫数。”

    我撑着要起身,他便将我扶正了身子靠在他身上,双手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我止不住泪流,一滴滴落在他手上。他只给一点点加重力道,将我整个人一点点揽入他的怀里深处。

    半晌,他开了口,语调平缓:“昨天夜里舜儿来过?”

    我的身体一麻,突然清醒过来,看到窗缝中透进的光,原来已到了早晨。我点点头,道:“嗯,他说你要过几日才能来看我,可是你让他来传话的?”

    “是我让他传的话。”他的手抚上我的脸,似乎有意停了一下,又道。“本真想忙完这几日再来的,可是我的心全在这,日日念着挂着你的病,做什么事也上不了心,刚把手头的事分一点给李陵,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我嘴角含笑,细细地琢磨着,又是一些哄我开心的话。你是信不过舜儿的,养在深宫内院的高贵血统们把皇位看得太重,对于你们而言,任何一个成员的主动出局都是不可思议、有所预谋的。刘彻,你的城府太深,我不得不想多。

    我摇摇头,起身正对着他的脸,窗缝的微光下,我只识得他的轮廓,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我伸手捏了几下他的脸,他忽地搂紧我,俯身在我唇上轻留下一个淡淡的吻,我一愣,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他搂着我,道:“我知道你把我看得很透,我的确不能全信舜儿。皇位对我太有诱惑力,所以我无法分辨别人对它是否能所抵抗。有些东西越是有可能是你的,越是有可能入你的嘴,就越是容易让你患得患失。”

    我知道我的任何喜怒变化都瞒不过他,只是我没想到多年的深宫生活,身为太子的他见过太多人,像我这般自以为有些小聪明、不愿随波逐流的小女子在他眼中宛如一块透明的水晶,藏不住任何心事。

    我大睁着眼抬头看他,随即很快恢复如初,浅笑着避开他的眼,望向天花板,柔笑道:“你放心吧,昨夜舜儿已当着我的面表明了他对你的真诚,他绝不会叛你,哪怕敌强你弱。”

    他身子一抖,我便知道他很感兴趣我的内容。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儿夫人和几位同母皇兄都知道他们该做什么,绝不会做出不利于太子的事。他还说,为了我,他会帮你的。”

    他惊诧地瞟了眼我,低声问道:“你相信他吗?”

    我看了他许久,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信。”

    “好,我依你所信。”他眼里的温柔斟得满满的,换了个姿势,侧坐在床沿,我能听见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就已俯身压了下来,我脸一红,推开了他,心跳得极快,竟连话也说不清楚了:“都是个大人了,怎么就这般忍不住,我身上还有瘟疫的影子呢。”

    他伸手拥住我,下颚顶着我的肩,柔声道:“是我太心急了,现在一切还未有定论,我还不能承诺给你什么。如果你太快随了我,怕是要扯到我身边那一堆杂乱的事中。深宫中的人所必须面对的争斗还是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便好。你好好休息,我会抽出时间来看你的。”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他便起身下了床,开了门走了出去刚要合上门,我忙笑道:“别关了,我想看看阳光,也想多看看你。”

    他浅笑着转身离去,玉挺的身资立得直直的,他的身影融入一片暖光中,隐去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