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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残酷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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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嗯,说得好,锦佩探头去看说话的人是谁,见厅内中央一个一身蓝衣的身影面向着门边,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身形有点眼熟。

    先前说话那人却冷笑:“许仙缘何命悬一线?”

    蓝衣人寸步不让:“白娘子缘何现出原形?”

    两人正在僵持,掌柜的一路小跑过来,向着两边频频抱拳,“两位郎君,听书不过是消遣,何必为此起了争执,引得大家不快反倒不美。各花入各眼,有爱听这故事的,也必有不爱听的,要非得论个高下也难。今日天也不早了,书就说到这,爱听的您明日早来,咱们明日多说一会。”

    台上说书的退了下去,掌柜的又叫茶博士:“给各位客官再添一轮茶,”又转圈做了一圈揖:“这轮茶小人请诸位客官喝,诸位请慢饮。”

    蓝衣人就转身坐了回去,那门边的人也哼了一声坐下。场中恢复了平静。

    小八很遗憾的说:“这么快就不吵了啊!”

    锦佩白他一眼:“你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多。”刚才那蓝衣人一转身间,锦佩看清了他的模样,似乎是那天隔着屏风缝隙看了几眼的吕子昂。

    琢磨了一下,转头叫人下去看看是不是吕子昂,是的话请他上来一下。

    小八很疑惑:“阿姐认识他么?”

    “恩,就是刚才我和阿爹提起的那个人。”又拍了拍他的头:“今天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才子。”

    小八立时来了兴趣,姐弟俩趴在窗口往下看,见从人走到吕子昂身边低头说了几句话,吕子昂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就起身随着从人上了楼梯。

    不一会门口就有人通报,锦佩叫进。吕子昂进来的时候,锦佩感觉雅室内一下子亮了起来。吕子昂的长相,完全可以用剑眉星目四个字来形容,蓄的短须又显得他颇为成熟沉稳。

    从人刚刚已经悄悄跟他说了是嘉宁公主有请,于是吕子昂进来以后先给锦佩见礼,锦佩笑着说:“不必客气了。”又指了小八介绍:“这是舍弟。”

    吕子昂又给小八见礼,锦佩请他坐,他迟疑了一下,才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

    锦佩先开口说:“刚才吕郎君一席话真是深得我心,难得你肯替白娘子说话。”

    “实在是那位兄台所说太过偏颇,某不吐不快罢了!”

    “吕郎君看过白蛇传全书?”

    吕子昂点头:“前后看了总有三四遍。”

    “对这本书,吕郎君有何评断?”

    “评断不敢,只是某很佩服公主慧眼识珠,出了这样一本引人入胜、不落俗套的好书,让世人见识到还有这样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奇女子。虽是妖类,却怀一颗仁心。”

    锦佩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这书虽然不是她写的,可故事是她叫人讲给王语之的。当初讲的时候,觉得捉妖还是道士比较合适,可后来写成书的时候,还是不能摆脱对法海的怨念,最后还是写的和尚。

    又问:“吕郎君可还有什么爱看的书?”

    “左至真先生的书每本都让某手不释卷,如《双姝传》、《三钗传奇》等,及最近新出的《紫鸳盟》,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书。”

    “哦?吕郎君不喜《世间业》么?”

    吕子昂微一沉吟:“《世间业》尽书世间丑恶之相,虽则最末恶有恶报,可一路读来,总让人心生激愤之感,不及上述几本,于坎坷中总能见人心之良善,人情之温热。”

    锦佩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人的想法若真是他由衷的想法,也未免与自己太过相似,若是他是真的调查清楚了,来投己所好,也太恐怖了些。她在琢磨,小八听他俩说了这一会书已经觉得无聊了,伸手拉她的袖子。

    锦佩回过神来,无奈的看了小八一眼:“你要出去转也行,只是过会就得回来找我。”小八高兴的站了起来,锦佩又加了一句:“不许甩脱了从人。”

    “知道啦!”一边说,一边人已经窜出了门。

    锦佩对吕子昂笑了笑说:“让你见笑了。吕郎君思维敏锐,见识独特,让我大开眼界。”

    “公主谬赞。公主能将这些书印刷出售,还用了心思排成歌舞戏、说话剧,才真是让某诚心敬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吕子昂进屋以来第一次正视锦佩:“以公主之身份,原只须安享富贵尊荣,却愿费心劳力的做这许多对公主来说并无好处的事,某斗胆问一句,公主所为何来?”

    锦佩没有回避吕子昂的目光,也是直视着他,反问道:“吕郎君以《孽海花传奇》行卷于我,又是为何?”

    僵持了一会,吕子昂收回目光,恢复之前的温文有礼姿态:“敢问公主对这本书可有何评语?”

    “这位陈娘子实是可悲可叹、可怜可敬,彭家父母却是自作自受!”陈娘子正是那被调了包的亲生女儿,养父姓陈,彭家父母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天下竟有这样的父母,听了道士几句胡言,为了儿子就肯把亲生女儿送给旁人去养。最后闹得儿子离家出走再不回转,女儿也出家做了道姑,一家人骨肉离散。”

    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你说原主比书中更凄惨?”

    吕子昂点头:“某在皖西游学期间曾经因水土不服生了重病,是当地一个老大夫给治好的,这位老大夫仁心仁术,在当地是有名的善心人,时常免费给乡人看诊。某病愈之后,很是感激,就也跟这位老大夫学医,不说悬壶济世,只要能救得一二性命,也算是对老大夫的报答了。

    某跟老大夫学了约有两年,每年夏末秋初的时候,老大夫总是闷闷不乐,也不愿出门应诊。后来某终于忍不住询问,却不想老大夫翻了脸,不但不答,还嫌我多嘴,拂袖而去。

    某心中不安,晚间去找他致歉,却见他独自在房中饮酒落泪。某在门外站了半晌,正想转身先走的时候,老大夫叫了某进去。”

    锦佩忍不住问:“莫非这老大夫就是?”

    吕子昂点头:“老大夫就是书里的双胞胎中之兄长。”

    果然,现实生活的残酷远比任何书籍戏剧更让人难以意料,抚养女儿的亲戚因为不小心把孩子弄丢了,就拿了自己家女孩儿来顶包,说自己女儿夭折了。这老大夫的父母也很少去看女儿,小孩子面貌变化大也不足为奇,何况他们本是亲戚,孩子长得也有些相像,所以竟没有发现。

    被拐走的亲生女儿,还算命好,并没有给卖做奴婢或是卖到青楼,而是被一个生不出孩子的药铺伙计买了回去,伙计夫妻俩对这孩子视如己出,尽管家庭环境勉强温饱,女孩却也生活的很幸福。

    就在这老大夫婚前四处游学的时候,认识了女孩。此时女孩的养父生了重病,女孩要和养母做活挣钱给父亲治病,老大夫给在街上卖绣活被人欺负的女孩解了围,一段孽缘就此展开。

    后来女孩养父病故,养母也因为劳累和伤心,没多久也病死了。老大夫一直陪着女孩,帮她操办丧事,安慰伤心的她。可老大夫总要回家,家里还给他订了亲事,最后舍不下女孩的老大夫就把女孩带回了家。

    一开始家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亲事已经订了,女孩是断不可能做正妻的,可先留下,过个一年再纳为妾室。老大夫也抗争不过家里,只能接受。女孩就被老大夫的娘留在她的院子里,说要好好教教。这一下,就发现了问题。

    女孩生下来的时候在腰间就有一块胎记,这事知道的就只有亲生母亲和当时在产房的侍婢。到这时,当时的侍婢只剩了一个,偏偏给她看到了女孩沐浴,仔细一想,这女孩跟自家娘子确实有几分相像,甚至比出了嫁的小娘子更像。她原也不敢说,只是悄悄的去和出嫁的小娘子身边的侍婢打听,得知说小娘子腰间的胎记四五岁时就消掉了,再一想,那亲戚家的女儿不就是那时夭折的么?

    到这时她只恨自己多看了那一眼。说了,只怕自己没活路,不说,要眼看着兄妹乱/伦么?在她纠结的时候,这家的主母也发现了不对劲,回娘家的假女儿看到这个女孩直说眼熟,两个女孩站在一起又很有些相像,就和那侍婢嘀咕,那侍婢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老大夫在被自己母亲逼问与那姑娘究竟有无越轨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多的,他怕母亲反悔,就撒了谎,说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却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害了自己亲妹妹的性命。此后的几十年里,他都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一句谎,每次他都很想一死了之,却又想起女孩临死前的请求:好好活着,尽己所能的帮助更多的人,她在地下才能瞑目。

    吕子昂最后说:“老大夫的妹妹自幼受养父养母的影响,总是想要与人为善,尽己所能,互帮互助,临死之前想的都不是怨恨命运不公,而是只望兄长能好好活着。某听了这个故事以后,也是心中深恨,为何出了这样的事,就要一个好好的女子以死来掩盖,而要她死的竟是亲生父母,为的只是不能让儿子背负恶名,影响前途。”

    听到这里的锦佩只觉得浑身发冷,说不出一句话。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生活在父母宠爱的环境里,从没想过世间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不养就算了,还为了儿子要女儿去死。书里面写的只是知道真相后,女孩自己离开了,到了一座道观做道姑,还学医救人。书里面写的果然比较美好。

    在这一刻,锦佩甚至对自己所做的事产生了怀疑,若都是这样的人,自己做的这许多事,还会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