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元烈皇后 > 第五十九章 春色无限
    ( )    深秋露重,人人加衣。

    深夜的风里已带着透衣沁肤的凉意,光芒淡微的残月在天上勾勒出一道浅弧,映着这院里唯一的一棵歪脖子树,显得几分清冷孤寂之色。

    楚楚。身后香风袭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楚清欢淡淡道:还不睡?

    睡不着。严子桓似乎颇为苦恼,站在她旁边抬头看月亮,你也知道我睡觉的床要够软,被子要够香,这床就几块破木板,实在太硬,硌得我腰酸背疼。

    是不是还有腿抽筋?

    你怎么知道?他讶然。

    猜的。

    你猜得真准。他凤眼斜飞,身子悄悄挨了过来,淡绯色的唇贴着她耳边道,而且,我也有点想你,想得睡不着。

    是么?她语气平淡,想我什么?

    什么都想。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她的腰,双唇几乎触到了她的脸,在想你什么时候嫁给我,什么时候我们能一起同床共眠……

    她不语,一只手抚上了腰间那只不安分的毛爪。

    他的嘴角翘得能飞上天。

    突听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咯声,刚刚还一脸享受的严大公子啊了一声,眉头紧蹙,面容一白,楚楚,疼疼疼疼疼……

    楚清欢若无其事地放开他的手:事实证明,你想多了。

    严子桓咝咝地吸着凉气,揉了半天,手腕上的疼痛才缓了过去,对月一照,似乎青了。

    楚楚,象我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他不死心,身子前倾,凝如玉脂的脸转到了她面前,眸中深情款款,你看,我未娶你未嫁,咱俩正好凑成一对。

    她淡然地对着这张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的美人脸,依照这位严大公子的逻辑,难不成只要是孤男跟寡女,就应该凑一凑?

    睨他一眼,她回应得点尘不惊:我不喜欢男人。

    他挑眉,随即笑得欢快:正好,我也不喜欢。

    反应不慢。

    往后退开了些,楚清欢转身就要回房,却因眼里一片玉色春情而微微一怔。

    月色浅淡,寒夜清凉,时值半夜的院子里冷风飕飕,她都觉得应该加件外衣,眼前的男人却只着一袭单薄纱衣,纱衣未曾系带,一敞到底,男人玉胸尽露,凤眼含春,正殷殷而盼。

    见她出神,男人眸中更加春色荡漾,有意无意地撩了撩衣襟,胸口处随着他的动作而若隐若现,极尽挑。逗诱惑之意。

    楚楚——尾音拖得长长,简单的两个字,硬是被他拖出一种缠绵温柔的意境来。

    楚清欢唇角勾起,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说得云淡风轻:说得具体点,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啊?他惊讶,握住她的手,凤眼里月光皎皎,情意切切: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她推开他的手,负手上阶:把衣服穿上,否则你哪里都不好。

    他低头看着自己,第一次深深自我怀疑,哪里都不好么?

    公子,快把衣服穿上,仔细着凉。宝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将一件冬天穿的貂绒给他裹上,小脸又是心疼又是不乐。

    躲在马车后面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的铁塔们为自家公子深深掬了把同情泪。

    严子桓挥了挥手:你去吧,我还有些事需要想想。

    公子……

    还不去?

    声音一沉,自有一种威严之气透体而出,宝儿神情一凛,恭声道:是,公子,宝儿这就去。

    严子桓却忽地一笑,揉了揉他的童子髻,又恢复了他平日的语调:宝儿真乖。

    宝儿有些无可奈何,不放心地叮嘱:公子,你若是睡不惯那木板床,就别硬撑着,去车里安置吧。

    知道了。严子桓拍了拍他细嫩的脸,才多大的孩子,怎么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似的,这么哆嗦。

    公子!宝儿嘟嘴。

    去吧。

    将宝儿推了出去,一直看着他上了车,严子桓才缓缓收了笑。

    收紧了身上的貂绒,他久久站在院中,蓬松的雪毛更加衬得他颜如珠玉,只是那一双凤眸,却有些微微的沉。

    身后蓦然响起一声轻笑,有人慢慢踱了过来:严公子,想什么如此出神?

    眸中神色一隐,严子桓对月而笑:你不觉得今晚月色独好?

    哦?非玉抬头,形有残缺,光芒暗淡,小可不觉得好在哪里。

    正因为有残缺,所以才好。严子桓,月圆则亏,过满则溢,凡事留点缺憾,更好。

    非玉微微一笑:小可倒认为,凡事圆满,似乎更能合乎人的心意。

    严子桓侧过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不语。

    非玉只是望着月亮,仿佛那月亮比他这个人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

    夜,更静,静得似乎能听到别人的呼吸。

    严子桓突然睁开了眼眸,入眼处,却是一片漆黑——他一向习惯在睡觉时点一盏小灯,此刻,小灯却不亮了。

    身子不由一动,胸口立即便被一只手按住,同时耳边已传来一声低语:别动。

    听到这声音,他反而放松下来,黑暗中翘起了嘴角,楚楚……

    别说话!一只清凉的手拂过他的嘴唇,噤了他的声。

    他抬手就要去捉,那只手已转瞬离去,只留下一缕淡幽的女子体香。

    窗边一线极淡的光线漏入,他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伏在窗边,轮廓纤细修长,证明他刚才感受到的不是错觉。

    旁边木板一声轻响,非玉亦醒了。

    怎么?他显然已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将声音压得极低。

    外面来了大批不明来历的人,楚清欢拔出了袖中的匕首,锋刃在微光中寒光一现,她的声音冷静依旧,我不知道他们是冲着谁来,不管如何,你俩一会儿都给我装死,趴在床底下,谁都不许出来。

    两人同时一静。

    楚楚,你也别出去。少顷,严子桓握住了她的手,外面有钟平他们在,你不用管。

    这一回,只怕你那些人都未必能对付得了。清冷的空气中,楚清欢的语声里透着冷峭的寒意,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几拨人,但至少有三十人以上,三十比七,你有多少胜算?

    严子桓沉默,但手却抓得更紧。

    楚清欢将他拍开。

    青青姑娘,静默中,非玉缓缓道,不如让小可出去探探风声,那些人或许只是路过,未必就是冲着我们而来。

    你见过谁路过会把人家的整座院子都给围了的?楚清欢立即将他的话堵死。

    那你也不能去。非玉竟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低声而果断地道,你一个弱女子,怎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啊……青……轻点轻点……

    以后不要再说我是弱女子之类的话。楚清欢松开他的胳膊,只是看着远处那些影影绰绰的黑影。

    非玉揉着险些被扭断的胳膊,无声地呲了呲牙,看她的眼里多了一抹深?

    我当然怕啊。他立即点头,露出一线白牙,可是我更怕他们伤害你,当时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是么?她的指尖缓缓收力,可为何我觉得那些人似乎怕伤到你,甚至忌惮你,对你极为顾忌?

    有么?他惊讶,凤眼睁了睁。

    当然有。她勾起一抹冷冷的讽意,当你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仅凭着一句不要伤害你的女人,他们便有了迟疑,凭什么?凭什么你说不要伤害他们就要停手?而你,为什么要把我说成是你的女人?迟疑虽短,但我的眼睛却不会骗我,若与这句话的深意结合起来,你说我要不要怀疑?这是其一。其二,你既与我是一伙的,为何他们要置我于死地,却无人来杀你……

    有啊。严子桓反应极快,有个人举着刀差点就要杀我,幸好被你扔出来的匕首给杀了。

    那是我当时来不及细想,情急之下才出的手。现在想来,那人并不是真的要杀你,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约束你,不让你来坏他们的事。

    楚楚……

    其三,见了血都要晕要吐的人,在面对一大堆死尸的情况下,却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逞英勇之能,不要告诉我,你刚才是被哪只胆大的鬼给附了体。

    楚……

    其四,有谁见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在一堆的刺客面前大呼小叫横冲直撞还能不死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拔个刀都拔不出,却能在这些人中间跑来跑去,跑到哪里那些人就闪到哪里,你当真以为你是金刚之身不死之躯?那些人看似朝你挥刀,那刀却离你足有一尺之远,连片衣角都沾不上,难不成你突然拥有不世神功,能将外物摒除在一尺之外?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认得他们,而他们,也认得你。不仅认得,而且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对你极为小心谨慎,生怕失手伤了你。楚清欢的眼中再无温度,眉目间仿佛凝了千年寒冰,严子桓,你出现得蹊跷,纠缠得蹊跷,今晚的表现更为蹊跷。

    我不管你是谁,只对你说一句,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想活,立即从我眼前滚开!我楚清欢不怕明枪暗箭,但最讨厌别人对我戏耍,你们自甘堕落愿把自己沦为耍猴把式的,我却不是那只被人牵着脖子走的猴子。她抬高他的下颌,迫近他的脸,或许想要我命的人不是你,或许你今晚所为是出于对我的保护,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我都不会感激你。

    松开了他,她站起身来,收起属于自己的匕首。

    前院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停止,此时,宝儿与不同程度受了伤的钟平等人就站在不远处,都默默地望着她。

    她谁也没有去看,只是漠然转身,转身间腰间阵阵麻木疼痛,她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去察看,只是抬步往坡上走去。

    楚楚!严子桓一个大步抓住了她的手。

    她轻轻一瞥,瞥过他意味复杂的眼眸,这一刻,那层始终笼罩其上的琉璃光泽尽褪,甚至有些黯淡,里面包含了太多有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东西,她却再也不想去深究。

    他的手渐渐松开,她的眸光轻若无物,却又冷冽彻骨,只消这样看他一眼,他便什么都说不出口,再也没有理由挽留。

    孤傲的身影渐渐远去,女子脊背笔直,一步一步离开他们的视线,再也没有回头。

    他闭上了眼。

    公子,宝儿担忧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您还好吧?

    许久,他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眸,眸中已漾起浅浅波光,将一切情绪都隐于其后。

    前院那些是什么人?声音平缓如水,听不出任何波动,然而却令所有人都为之一肃。

    回公子的话,属下等人并未看出是何来历,但那些人身手都不错,并且出手不象是寻常杀手。钟平恭敬地递上一物,刚刚在院里捡到这个,似乎是他们遗落。

    严子桓用两指掂起,对着光线看去,见是一块圆扁平状的铁牌,铁牌一面浮起一个令字,另一面,则是海浪波纹,上刻一只振翅掠过海面的海鸟。

    眸光微动,他对着这块令牌久久沉吟,随后收入怀中。

    钟平迟疑地问:公子,主上派来的人……

    你告诉他们,若是日后再象今日这般自作主张,没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动,立斩不饶!

    公子,他们……只听主上的命令,只怕今晚行动也是主上的意思。宝儿小声提醒。

    听主上之命,就可以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他面容一沉,命他们即刻回去,不得再行追杀。

    这……钟平犹豫道,恐怕他们不敢违背主上的命令。

    主上那里有我担着,他们怕什么?

    钟平略有些吃惊:公子,您不是还要过阵子再回么?

    不了。严子桓望着楚清欢离去的方向,声音里透出疲倦,这边的事我不想掺合,这些日子我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养着。

    公子您又不舒服了?宝儿连忙紧张地上来东摸西摸。

    严子桓掸开了他的小手。

    可是,主上不是让您……钟平还有些迟疑。

    下了山,连到底谁才是你主子都忘了是么?严子桓拍了拍袖上的土,眸光一扫,怎么不见非玉?

    宝儿撇了撇嘴:他不见了。

    严子桓凤眼一眯,不见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上突然出现个信号弹,不多久山林里就冲出一拨人,帮着钟平他们将那些人都杀了,杀完了又突然离开,简直莫名其妙。宝儿嘟囔道,我怕那书呆子吓昏过去,就去找,结果整个院子都找遍了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是么?严子桓极淡地笑了一下,转身下坡,回吧。

    ------题外话------

    夏夏:亲妈,你还是我亲妈么?还让不让我跟媳妇见面了?

    亲妈:急啥?追女人要有耐心。

    夏夏:连面都见不着,你还想让我有耐心?耐心都让你给磨蹭完了。

    亲妈:呃,那个,有道理……好吧,明天就让你们见面好不好?

    夏夏:……(沉默,脸色阴沉)

    亲妈:不好啊?那今晚?

    夏夏:……(继续沉默)

    亲妈:今晚,就今晚,最快的速度了……让你吃点媳妇的豆腐作为这几天清心寡欲的补偿总行了吧?……什么,豆腐太素,想吃肉?……(面条泪)你媳妇太彪悍,亲妈怕这把老骨头不保啊……